然而,边上的沈棠宁听到声响望过去的时候,瞧见的却是曹子轩虽不得已栽了个跟头,可身边却是冷不丁被许多书册环绕。
她闻讯飞奔过去,略略扫了一眼。
只这一刹那,沈棠宁便忍不住面上一喜。
这小子倒是有点福气。
怎么就偏偏是这个位置呢?为什么就正好被曹子轩给撞见了呢?
要知道,他们明明已经借着翰林院的书册记录,将所有摆在明面上的历史都仔细拣选了出来,可曹子轩这一摔,却无疑是在明晃晃告诉他们,有迹可循的东西之外,或许还有许多被忽略的线索。
想到这儿,沈棠宁再不肯轻易耽搁分毫,只忙不迭快步上前,恨不能一目十行一般,快速将那些资料仔细检查一番。
然而,就在沈棠宁拿起书的刹那,还没来得及翻看,眼前景象却是骤然发生了变化。
曹子轩不见了,也再寻不到将其层层叠叠包裹起来的史书,反倒是有几个黑影,正兀自举着火把向她而来。
明明有着始终不灭的火光,可沈棠宁却是依旧难以看清他们的真实模样,在那一瞬间,她只察觉到了一股子毫不掩饰的危险。
来者不善。
她需即刻应对。
这是沈棠宁当下的第一反应,可事实上,她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想要立刻夺路狂奔都做不到。
彼时的沈棠宁并不知道,皇陵之下,被困在长生副本之中的虞景闲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不由得替沈棠宁捏了一把汗,愤怒之下,唯一心疼和着急。
不为旁的,只因虞景闲什么都做不了。
从始至终,他都只能就这样直勾勾盯着,既无法闪身相救,更无法提醒分毫。骤然得见沈棠宁的刹那,虞景闲的确是下意识想要冲过去挡在沈棠宁身前。
这几乎已经是他下意识的反应了。
无论什么时候,总想着第一时间将人护在身后。
然而,下一瞬他便不得不无奈又怅然地接受,眼前种种只是一副真实的幻象,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棠宁在短暂的惊愕之下,下意识想要逃开,却又动弹不得。
黑影来得极快,非但是沈棠宁,就连虞景闲也全然分辨不出这些人的身份。
他们始终都不曾显露半点身份,只始终闷着头往前冲,眼看着火把就快要凑到沈棠宁跟前的那一刻,虞景闲的心也不自觉提到了嗓子眼。
他下意识摒住了呼吸,刹那间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只是一个恍神的功夫,沈棠宁便没了声息。
事实上,那时候的沈棠宁也委实不太好过。
她已经将所有可能的办法都仔细尝试了一遍,明明前一刻自己还身在翰林院书库,但下一瞬所处的环境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一次经历这样的体验,还是因为她又一次一脚踏入了九厄当铺的副本。
可这一回,她虽是随身携带了当票,但毕竟是从不曾主动踏进任何一家当铺。
事情太诡异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想做什么!”
“要是愿意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
“和平谈判,总比武力暴行要温和得多。”
情急之下,沈棠宁也顾不得其他,只慌乱地冲着眼前人自顾自大喊,她半点顾不上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应许分毫,只想着要将所有可能想到的方案都尽数摆在他们跟前。
事实上,沈棠宁心底里并非是半点没有思量。
一连两夜,京都百姓都听到了那些个让人不自觉脊背生寒的说辞。
有人想要取虞景闲而代之。
无可否认,在骤然听到这些说辞的时候,沈棠宁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人选是虞景烁,只可惜,还不等她有机会仔细勘探,论证这一猜想,又冷不丁收到了虞景闲也一并失踪的消息。
虞景闲的这场意外,多少让沈棠宁自发减轻了对虞景烁的怀疑。
不为旁的,只因她始终觉得,这兄弟两之间的争夺,倒也不必非要劳烦京都百姓作陪。这帝王之位,本就是虞景烁强行塞到虞景闲手里的,要不是这人德行有亏,实在没必要折腾一出假死脱身。
何况,虞景烁先前便已经用过些易容手段,当初能瞒得住朝堂上下,如今亦然。
尤其,沈棠宁始终都对虞景闲失踪一事存着些疑惑。旁的不说,单是他有意留下旨意,非要让她沈棠宁来负责朝堂内外这一遭,便是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她清楚,虞景闲当初逼着她退守沈母,本就是纠结再三才最终做出的决断。
若是虞景烁取而代之,他显然没必要再画蛇添足。虽说沈棠宁曾经对他多有敬仰,但在亲历了这么多的变数之后,却再不可能全无芥蒂。
且她私心里无疑是更偏向虞景闲的。
如此一来,他所有的盘算也就全无意义了。
不是虞景烁,那就是其他人!
可会是谁呢?
沈棠宁仔细思量了许久,却是始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不等她缓过神来,火光凑到她身前的刹那,眼前景象却是又生出了新的变数。
黑影消散不见,边上只剩下曹子轩一人,满地混乱的书也猝然消失。
“你有看到那些书吗?”
沈棠宁不自觉愣了片刻,可还是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
曹子轩一听这话却是愣住了,反问,“什么书?我没见到啊。”
怎么可能没有?
沈棠宁闻言一顿,显然是被曹子轩莫名的回答吃了一惊,但眼前人眼底的茫然不像是假的,他大概是真的没注意到。
方才种种,可能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象。
又或许并非幻象,而是只给她一个人瞧的。
曹子轩自然注意到了沈棠宁听到他回答时的惊诧模样,他虽是没能即刻往深里想,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声,“我刚刚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应该没有破坏什么吧?”
说这话时,曹子轩小心翼翼的,哪里还有刚才在翰林院众多院士面前掷地有声的姿态。
沈棠宁心知他是真的怕,倒也不免有一瞬恍惚,到底是从来都没有见识过这样战战兢兢的小曹大人,让她一时间看得有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