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事体大,沈棠宁没打算瞒着。
事实上,若不是不得已非要交付国家重责,沈棠宁倒也未必会愿意让满朝文武都知道她和曹子轩刚刚还得到的线索。
事急从权,几番权衡之下,她也就实在顾不得许多了。
“皇陵有异。”
骤然听着这一句时,几位肱骨大臣不自觉面面相觑。
沈棠宁就坐在对面,她神色凝重地蹦出这一句之后就再没言语,而她身边站着的,同样是一脸严肃的曹子轩。
前几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朝臣们自是相信,眼前这两位是断不可能有意那些莫须有的事情来扰乱军心的。
只是,这一消息实在是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沈大人的意思是……”
隔了许久,为首那人才总算在和一众大臣大眼瞪小眼的茫然无措之中,硬着头皮追问了一句,可也到底只是开了个头,后头那些说辞,始终都没有勇气往外蹦。
皇陵可是皇族亡魂安养之所,哪里是能轻易惊动的。
但听着沈棠宁掷地有声地蹦出这一句时,他们便多少已经料到了后头可能发生的事。
依着他们这位国师的性子,既是发现了异样,便是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去探一探的。若是最终无功而返,自然是再遗憾不过。可倘若真发现了些什么……
大臣们不敢细想的所有东西,沈棠宁和曹子轩已经都仔细思量过了。
最好的结果,无非是虞景闲不在皇陵,他们以前寻不见这位当朝圣上的踪迹,沈棠宁到底还是不得不暂时替人照应着国与民。
但万一,他真的在那呢?
虞景闲的生死,如今成了至关重要的一环,任谁都不可能轻视。
“曹大人与我得即刻动身前往皇陵,一探究竟。朝堂事宜便全仰仗各位了。”沈棠宁说着,难得抬眸扫了一眼众人。
冷不丁瞧着她这样的阵势,面前的一众朝臣们却都是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旁的自是不必多提,单是每日集结百姓,封锁九厄当铺这两样,便实在劳心劳力得很。而这一切,众位大人们也是在和镇魔卫一同对敌时才有了最为真切的感受。
若非是沈棠宁此前逼着他们深入到基层中去,他们这些人或许依旧没能对这一应事务有最是切身的体悟。然而,今天之前,任谁都不会想到,沈棠宁先前的所有部署,其最终的目的竟是如此。
不说各位大臣们恍恍惚惚,就连沈棠宁自己也尚且有些摸不着头脑。
毕竟,最初做出那些安排时,沈棠宁只是希望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有事可做,别老是动不动就跑来烦她。
沈棠宁清楚,她永远都不可能像虞景闲那样。因着不得已坐上了这九五至尊的位子,就不得不强行压抑自己的真实情绪,以达成喜怒不形于色的基本原则。
她不是帝王,也实在不愿意一个人担负着这样大的压力。
东虞从来都不是虞景闲一个人的,也并非是属于皇族独有,它应当属于每一个真正拥护它的百姓和朝臣。
正也是基于这一点,她才会做主让大人们有更多近距离的体验,无非是在不经意间之间,她所安排的这一切,反倒是促成了如今托付的可能。
“东虞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所有百姓的。国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诸位都懂,我也就不赘述了,只希望未来的日子里,每一个人都可以竭尽全力,不给自己和身边的人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遗憾。”
沈棠宁交代完所有的事,便以此言补充结束。
皇陵之行,虽是她和曹子轩主导,但队伍却实在庞大。曹大人先一步在镇魔卫指挥所里拣选了一批人,以护卫的由头随行出发,林林总总,竟有十几人。
倏然瞧着早便已经严正以待的队伍,沈棠宁不自觉咋舌,“这会不会太招摇了?”
依着沈棠宁自己的意思,仅他们二人单枪匹马而去便已足够,但显然,曹子轩不论不这么想。
“大人安危不容有失,需得仔细着些。”曹子轩不容置喙的一句落下,沈棠宁兀自怔愣了许久,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当然清楚曹子轩如此行事,不过是想要最大限度保护自己的安全,若是她再三坚持,倒也或许能再一次精简人员,只是这一幕落在了旁人的眼睛里,只怕是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抽调了这么多人,其他兄弟可还忙的过来?”
“请大人放心,指挥使已经安排停当,断不会因此乱了其他部署。”曹子轩还没有来得及答话,一旁的兄弟却是已经忙不迭抢断。
沈棠宁微微颔首,曹子轩见状却是突然色变。
镇魔卫治下最是要求从令,尽管明知兄弟不过是为了替自己在沈棠宁面前挣些面子,但此举却实在是僭越了。
“放肆,大人未曾传召,哪有你说话的份。”
曹子轩冷不丁的一声呵斥,却是让沈棠宁不由得蹙了眉头,“曹大人好威风啊,委实吓着我了。”
倏然听着这一句,曹子轩登时心道不好,作势要跪,奈何,沈棠宁像是早便已经预料到了他的一应动静一般,“免了,既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便收起那一套没用的虚礼。”
再下一刻,沈棠宁便兀自收敛心神,转而望着一众镇魔卫的弟兄,“想来诸位或许知道,我沈棠宁曾数次和陛下一同进出九厄当铺,每一次都是生死与共的过命交情。”
起初,众人无不因为沈棠宁这没来由的说辞兀自怔愣,却听她道,“既是生死相依,便无有长幼尊卑,每个人的性命都只有一次,同样宝贵。此行无论将要遇上多少险阻,只盼着我们一道协力应对,无有私心,至于旁的,都无关紧要。”
末了,沈棠宁径直起手,朝着一众镇魔卫行了个郑重的大礼。
所幸的是,彼时他们已经从恍惚中抽离了出来,便当即一本正经地还了一礼,曹子轩似是被其感召,眸子里甚至还蓄了些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