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可立在皇陵前时，所有人还是都不可避免地愣住了。
不为旁的，只因谁也没有想到，就连东虞皇陵，竟也成了一座九厄当铺，不远处一张当字旗正迎风飘荡。
“来了来了，我进去瞧瞧先。”
没等众人从恍惚中抽离出来，沈棠宁便当先一步，自顾自道。
她说这话时，眼睛里始终带着些淡淡的笑，似是半点都没有察觉到前头不远处那四下里弥散着的诸多不安。
“不可。”
会被人喝止，是沈棠宁预料之内的事，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拦在她面前的，竟然会是那孔家老头。
该说这人最终混入了他们的皇陵队伍里，也并不在沈棠宁的预料之中。
他乃是不请自来的那一位。
临到将出发时，这位白发老者便不管不顾地立在阵前，斩钉截铁地说要一道跟着去皇陵，沈棠宁和曹子轩自是不敢答应。
且不说此行生死未卜，就算是一路平安顺遂，怕是也没谁愿意找一个白胡子老头同行，这要是中途出了些岔子，可怎么得了。
只可惜，眼前这位却是没给众人说不的权力。
“皇陵老朽非去不可，要么同行，要么独行，丫头你选吧。”
这是冲着沈棠宁来的。
听着他没好气的一句，曹子轩的心已是不自觉提到了嗓子眼，他倒是的确知道孔家人性子执拗，但却也从不曾见识过竟有这般难缠。
偏偏，若不是有这位指引，他们也无处得知那所谓三百年倾覆的秘密。换言之，这老头对他们有恩，而这也终将成为影响沈棠宁最终抉择的缘由。
“既是如此，我自是拦不得。先生若愿意，便一道同去罢。”
沈棠宁淡声应着，一路上对孔老头多有照拂，但他却是不怎么领情。所幸的是，这一路走来也算彼此相安无事，却不成想，到了皇陵却是又呛上了。
“你不能去。”
孔老头拦在沈棠宁面前，笃定而坚决地制止了她。
沈棠宁气笑了，反问，“依先生之见，当如何？”
“我去！”
这又是一个超出了沈棠宁预料的答案，话音落，那白发老头便径自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因这一切实在发生的突然，曹子轩及一众镇魔卫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等他们意识到不对劲儿，立刻飞奔过去想要制止时，却意外发现，自己根本就碰不到那道身影。
对方明明是真实存在的人，但不知何故便好似超然物外，半点不受控制。
“罢了，让兄弟们都回来吧。”
沈棠宁自然也发现了异样，她心知仅凭着他们这些人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住那老头的。事到如今，在场诸位哪里还会看不出来，这所有的一切分明都是对方有意为之。
他应当是早便盘算好了要以这样的姿态径自抢在所有人面前踏进皇陵，至于这人究竟有何图谋，他们却依旧不知，且眼下更是半点拦不住人，便也只剩下颓然等待这一条路了。
“我的错，同行这一路都没能察觉他的不对劲儿。”
曹子轩很是懊恼，兀自立在沈棠宁跟前，冷不丁就蹦出这么一句，但显然，这话让身边的人很是意外，国师大人一时间没能憋住，不自觉笑了出来。
突兀的笑声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心神一凛。
诚然，沈棠宁已经不止一次地重申过自己的根本原则，同行这一路，她也时刻将镇魔卫众人视作亲朋挚友，而非是上下级所属关系，可曹子轩以及一众兄弟却是半点不敢忘记彼此身份的差别。除非是沈棠宁强行要求他们放下心中的不安，但纵是如此，却也鲜少有人能坦然接受。
故而，冷不丁听着沈棠宁这声笑，众人的心便登时提了起来。
只那片刻的功夫，镇魔卫一众兄弟，心底里便已是下意识涌动着各式各样的念头。有紧张不安，有茫然无措，但更多的，却是如同曹子轩那样的懊恼和遗憾。
从见到那迎风飘荡的旗帜时，众人便清楚，东虞皇陵定然有异。他们作为先锋部队，本该是一鼓作气冲上前去仔细勘探一二，但没成想，临门一脚的时候，竟是被人老家伙抢了先。
此番失了先机，也不知究竟会有多大的影响。单看着沈棠宁这怒极反笑的模样，任谁都会不安的。
沈棠宁抬眸，倏然瞥见众人战战兢兢的模样，则更是意外。她当然不可能想得到，自己下意识间的一声轻笑，落在众人的耳朵里便成了嘲讽，只得颇为无奈地审视众人，“都这么瞧着我作甚？”
这话一出，跟前一众镇魔卫不自觉愣住了。
就连曹子轩也是好半晌都摸不着头脑，隔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你不生气吗？”
沈棠宁莞尔，“我有什么可气的？”
“那孔老……”
曹子轩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棠宁打断，“他愿意身先士卒，便由着他去，我们只管安心在外头等就是了。”
等？
这实在是曹子轩此前从来都没有设想过的答案，但这话的确是从沈棠宁口中说出来的，他有理由相信，这一定是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
一如渡厄者工会，一开始根本就无人能够理解她的深意，但如今看来，沈棠宁显然是对的。
事实上，在他们决意暂时封锁九厄当铺的时候，来自工会的这群渡厄者们实在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比起那些始终一根筋的家伙，那些曾受到了工会荫蔽的家伙，总是更容易被说服。
在一切声势浩大的对峙之中，攻心从来都是上上之策。
但这份成功背后，却是有沈棠宁提前数月的布置，曹子轩亲眼所见，钦佩之意更甚常人。如今也是一样的。
孔家老头进了九厄当铺，倒是一眼就发现了虞景闲。
虞景闲亦然。
自从被捆着去见了沈棠宁之后，他眼前便再没有过朝堂之上以及有关沈棠宁的种种，但如今冷不丁瞧见了外人，却是并不难想见，沈棠宁大抵是在那之后重又抽丝剥茧一般，仔细梳理了许多，并最终锁定了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