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全依谢大人。”
沈棠宁说完,又去寻太医们说了些话,不多时便告辞了。
家中还有病重的老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弃之不理的。
得知沈棠宁家中变故,谢青玄倒是大方,主动提出或许她可以带着沈母进宫疗养,但被沈棠宁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若无陛下金口玉言,旁人怎可胡来?”
不容置喙的一句落下,谢青玄的面上不自觉闪过些许赧然。无论他究竟端着什么样的心思,全无顾虑地蹦出这么一句,的确是欠缺思量。
也亏的是听见这话的人只有一个沈棠宁,若是换了旁人,指不定怀疑他存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也幸好,沈棠宁并未追究,她甚至还难得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提醒眼前的少年,“谢相如今要想的,是明日一早,当用何等说辞安抚朝堂重臣与天下百姓。”
“多谢沈姑娘提点,在下谨记。”
谢青玄郑重应下,末了还不忘向沈棠宁致谢。
饶是他语气诚恳,可沈棠宁却也必然不可能真就将这轻飘飘的一句谢放在心上。只这一个夜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纷杂,沈棠宁一时间根本就没能来的及梳理出个所以然来。
她得寻个安静的地方,仔细想想。
然而,还不等沈棠宁思量清楚,沈母的情况却是愈发严重了起来,这让她心底越发不安,但偏生是想尽了法子,却也始终无计可施。
谢青玄做主,让太医院接手了外间那些个疑难病症,可终究是于事无补。
寻不到对症的法子,所有的治疗不过徒劳。
这一头,东虞陷入一片混乱,远在西冥的曹子轩却是在无意间发现了些了不得的东西。
许是因为他摇身一变,成了高僧座下关门弟子的缘故,倒是远比普通人更能发现些不为常人所知秘辛。
僧人豢养百姓,夺取他们的信仰,这是西冥内外从来不变的基本原则。起初,曹子轩也只以为,这不过就是一国之传统,实在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可怪就怪在,他的那位师父,每日入了夜,便要亲自走上一遭,且会毫不迟疑地将承袭了信众一整日的虔诚敬仰都一并收了带走。
虽说那不过就是些香灰旧蜡,本也上不得什么台面,可西冥上下对此却委实虔诚,让曹子轩不得不凝神以待。
这也太奇怪了些。
这一日,曹子轩难得有幸成了跟从者,得以和高僧一道同行。
他倒是的确不曾贸然开口,但只是怔怔地跟在背后,瞧着他一路谨慎小心的做派,一个奇怪的念头登时在他脑子里盘旋开来。
百姓的虔诚信仰,是有价值的。
他们如今所驻足的地方,或许藏着秘密。
尽管彼时的曹子轩心中全无所知,可他一旦打定了主意,非要亲自查实一番,倒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不,小曹大人很快就发现,所有被小心集结起来的信仰,其根本目的还在镇压。
但至于究竟镇压的是什么东西,便不得而知了。
这一发现让曹子轩不由得心底大骇,不为旁的,只因他冷不丁就回想起来孔家老爷子在东虞皇陵的手笔。那时候的他,也分明是用了些非常手段强势镇压,才给了他们所有人以喘息的机会。
难不成,这便是西冥的手段?
曹子轩猜的一点不差,但毕竟始终都寻不到切实的由头佐证,饶是他心底再好奇,面上也只能时刻端着一副惊诧模样,权当不知。
就在沈棠宁焦头烂额之际,京都内外忽传流言,说凡是家人染了怪病的,只需前去西冥生活,便能轻减病痛,快活无边。
骤然听着这个消息,沈棠宁自然是不信的。
东虞也好,西冥也罢,以边境线相隔,以至于不得已成了两个国家,可从根本上来说,他们无疑都生活在同一片星空之上,既是一同居住在一个世界,又哪里可能有什么不同。
除了民俗与习惯。
“不过无稽之谈,此等笑闻怎的好四处宣扬?”
得知消息已在第一时间传入宫中,可沈棠宁等了许久,到底是没见到谢青玄用些雷霆手段将这近乎可笑的说法从此断绝,她心底里也不由得闪过些许狐疑,“这谢青玄究竟在做什么,怎的还不下令制止?”
时移事易,如今沈棠宁再不是从前那个说一不二的国师大人,谢青玄虽是她亲自引荐,可二人此前实在是没有多少交集,且虞景闲事先更是不曾仔细告知重用年轻人的根本缘由,如今他昏迷不醒,沈棠宁纵是有心想问,也实在是不知该怎么问,向谁问?
尤其,如今连镇魔卫都没了影踪,沈棠宁身边更是连一个可用之人也无。她仔细吃迟疑了好一会儿,到头来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招架。
谢青玄不查,她便亲自动手。
奈何,沈棠宁却是从没想过,在朝堂之上忙的不可开交的谢丞相,得知她一介女流非要走些非比寻常的路子时,倒是顾不得许多,只当即急吼吼地丢开了手里的政务,忙不迭赶来制止。
“姑娘不可。”
听着他不无笃定的说辞,沈棠宁却是实在有些恍惚,“为何?”
她冷声反问了一句,神色说不得太好,可到底也不曾过分凌厉。说到底,沈棠宁还是想要亲自听听跟前这人的说辞。
他既有此决断,便必然有其根由。
“西冥也好,别处也罢,我东虞百姓实在是被这接二连三的麻烦事搅乱了心神。姑娘当明白,当一个人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和眼前一切相抗衡的时候,便会不由自主为自己寻一些旁的东西。”
谢青玄一字一顿说地笃定非常,沈棠宁却是神色淡淡,“比如?”
简单两个字,却是在不经意间透露着些全无掩藏的清冷意。
显然,沈棠宁对此很是不屑。
谢青玄也听出来了,但他却不曾全然放在心上。
“如今京中无人能解此困,难免有人想到些剑走偏锋的法子,这也是无可厚非的。”谢青玄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