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几番试探,可面对最终摆在自己面前的这一现状,却还是不自觉怔住,显然,这一切根本就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
自诩已经见识过诸多风浪的国师沈大人,如今冷不丁面对一个失了分寸的母亲大人,一时间乱了阵脚,实在是有些应对不及。
“娘,你想做什么,你告诉我,我替你去办。”
沈棠宁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任沈母径自陷入危险境地的,彼时的她想也不想便死死地将那人拽住,不许她轻易离开自己的视线。
起初,沈母无有察觉,的确让沈棠宁得手。
但沉静不过片刻的功夫,她便骤然回神,下意识反抗。如此一来,沈棠宁便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连哄带骗,乃至于还夹杂着几分呵斥,这才堪堪将沈母唬住。
遗憾的是,沈棠宁还没来得及长舒一口气,却有一个道士径直冲着她们母女而来。
“乾坤朗朗,姑娘你缘何非要拖着旁人呢?”
开门见山的质问,让沈棠宁的心不自觉便提到了嗓子眼。
单单控制住沈母便已经让沈棠宁耗费了不少的心力,若是再遇上哪个不长眼的,非得冲出来替人要个说法,她可懒得给什么好脸色。
事实上,若非怀里那近乎魔怔的人是沈母,沈棠宁根本就懒得多浪费时间。
如今东虞内外,西冥佛法盛行,多的是被外头那些个莫名其妙的说辞给蛊惑的可怜人。虽说沈母如今尚且说不清楚究竟遭遇了什么,但瞧着她那副半点不愿意沉静下来的样子,沈棠宁觉得大抵和先前自己遇上的那群人无有区别。
“道长见谅,我娘她神志恍惚,行事多冲动,我不得已才只好用强。”
沈棠宁维持着自己一贯的淡然姿态,并不愿轻易让人瞧了笑话。至于下意识应对的说辞,也不过是她在转瞬之间陡然灵光乍现所得,字字句句全然出自肺腑,并无半点隐瞒。
偏生来人竟是半点不敢信:“那是你娘?”
道长说这话时,面上不自觉带着些惊疑意,煞有介事地盯着沈棠宁和她怀里的老妇来回往复地瞧了好一会儿,竟是兀自摇了摇头。
沈棠宁瞧着这人如此模样,不由得警铃大作。
可偏生面上还得始终端着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并不愿意轻易在外人面前袒露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安。
“她是谁?”
沈棠宁没想到,眼前这位道长竟是冷不丁转头问起沈母来,骤然听着这一声,她的脸色当即变成了再也无法掩饰的惨淡。
不为旁的,只因沈母从始至终都没有认出她来。
事实上,正也是因为她如今的状态实在和沈棠宁记忆里相去甚远,这才让她不自觉开始怀疑,在自己离京的这些时日里,东虞一定又发生了好些意料之外的事。
沈棠宁心底里早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要不是眼前还有个实在不长眼的道长,非要拦着去路,她根本就连片刻都不愿耽搁。可事已至此,她却是只能硬着头皮招架,并不敢贸然生出哪怕一星半点的恍惚来。
“你是谁?”
沈母茫茫然环视周围,好不容易开口,第一句问的却是那委实关切的道长。
若是换做从前,沈棠宁可能会半点掩饰也无的径直笑出声来,可现如今她却实在惆怅得很。
无他,只因下一秒,沈母后知后觉的想要从沈棠宁手里挣脱出来,“你又是谁?”
她根本就全然无视了沈棠宁先前的种种说辞,“放开我,我要去前头……”
她脑子里似是只剩下唯一的念头,离开这儿,继续向前。
沈棠宁倒是下意识追问了一声,“娘,您要去哪儿,跟女儿说一声,我陪您去。”
可奈何,沈母根本就不可能再像从前一般,机敏得和她互相配合,而是满脸警惕,恨不能即刻就从眼下这个愈发紧张荒诞的环境里抽离出去。
“放开她!”
大抵是沈母的抵抗太过鲜明,老道士终究是有些看不过眼。他顾不上周遭众人对此是何态度,只当即不由分说上前将沈母一把拽过,又毫不犹豫地拦在她们之间,赫然是一副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无知妇人的架势。
沈棠宁很头疼。
她没有想过,自己冷不丁会陷入腹背受敌的为难境地。
沈母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离开自己的视线,她不可能视若无睹,可眼前这道士看上去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实在不行只能强抢。
可惜,镇魔卫不在,要不然根本就轮不到她自己动手。
连沈棠宁自己都说不清她究竟为什么会在骤然间突然生出这样的感慨,可就在她摩拳擦掌,想要奋力一搏的时候,却是被人先一步拦了下来。
“不要冲动。”
对方一字一顿说得再笃定不过,沈棠宁并没能在第一时间看清楚来人究竟是谁,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娘被陌生人带走。”
沈棠宁坚持己见,她可是从来都没忘记,她们母女两相依为命,如今唯有依靠彼此。就算不是亲生的,却到底还是有无法轻易斩断的牵连。
就算是为了真正的沈棠宁,她都不可能听之任之。
“沈棠宁,”来人轻叹着喊了一声,“你连我说的的都不信了吗?”
全无预兆的反问,让沈棠宁不由得心底一沉,也是在那一刻,她总算在慌乱之中隐隐品咂出了几分熟悉的语调。
沈棠宁凝神去看,对上的正是陈若雯眉头紧蹙的模样。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陈若雯自是从沈棠宁的眼神里瞧见了那根本就无处隐藏的疑惑,可眼下显然不是答疑解惑的好时机,她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斩钉截铁地劝说,“若你还想要为夫人博一线生机,就让她走吧。”
“等等再说。”
沈棠宁却是并不敢盲目应下,可这毕竟是陈若雯给的建议,她需要些时间来仔细思量。
不等陈若雯应声,下一秒沈棠宁便径自对上了那道士,“左右不过是稍候片刻,阁下应当不会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