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沈棠宁眸子里的警醒姿态却是半点不少。
倘若眼前这道士胆敢毫不客气的说一声介意,沈棠宁便也就不用顾忌是否要给陈若雯留些脸面了。
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死死护着沈母,再不容许任何人对她存着半点非分之想!
就算是豁出沈棠宁自己的性命不要,也绝不能任由任何人胡来。
所幸的是,那道士也算不得是没有半点眼力见儿,他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静静地立在一旁,再不曾催促过。
沈棠宁见状,本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多少回落了几分。
尽管如此,她却是依旧半点不敢分神,以眼神示意陈若雯照看好沈母的当口,便径自起手卜算。
沈棠宁有个习惯,一旦起手探问天命,整个人都会不自觉沉浸其中,或多或少会因此忽视身边的人与事。
虽说陈若雯来的突然,且她的建议实在超出了沈棠宁的预料,可眼下沈棠宁的确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继续找出一个可以完全托付的人。
所谓事急从权,既有诸多不得已,便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沈棠宁的确并不完全信任陈若雯的说辞,遗憾的是,她并没能算出个所以然来。
数次拿沈母的命格来算,却始终一无所获。越是算不透,便越是心神不安。
几番纠结,沈棠宁最终还是不自觉叹息一声。
不远处的陈若雯将沈棠宁这般纠结的模样看在眼里,心中也几多怅然。不为别的,只因她最是清楚沈棠宁如今的为难。
在现身之前,陈若雯自己也曾卜算过好多次,可无一例外只能算到她已经说出口的结论。让沈母跟着这位道士离开,是眼下她唯一能窥见的东西。至于后续如何,却是始终无有结论。
陈若雯看不穿,沈棠宁亦然。
“娘,你想要跟着他们去吗?”
好容易下定决心,沈棠宁却还是不忘柔声追问当事人自己的意见。
沈母全然不曾注意到沈棠宁眸子里化不开的担忧情绪,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是点了点头说她愿意。
一旁的道士闻言,便当即上前一步,恨不能立刻就将沈母拉到一旁,免得再生出旁的事端。
没成想,经历过这短暂的变故后,沈棠宁似也想通了许多事,无言凝望了沈母好一会儿,竟是主动牵着她的手,郑重其事的将人交到了他的手里。
“辛苦道长,请务必照顾好她老人家。”
这是沈棠宁对他的唯一叮嘱。
道士应下,径自带着人离开。
沈棠宁怔怔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好半晌都没有回神。
等到视野范围内再寻不见那熟悉的身影,沈棠宁才终于回神,“我什么都算不出,为什么非要让她跟着道士走?”
沈棠宁原以为陈若雯还在身后,想也没想便径直问道。
她的卜算术法大多都是陈若雯教的,两人虽没有师徒名分,却有师徒之实。如果不是她来的实在不巧,好容易才有机会重新遇上,沈棠宁必不可能先问这一句,她得先问问五仙如今身在何处。
沈棠宁记得,在她一点点失掉有关九厄当铺的记忆之前,陈若雯当是和五仙们在一处的。可后来,她再寻不见人,就算是恢复了记忆,又实在腾不出功夫故地重游。
直到此刻,陈若雯突然出现!
沈棠宁还记挂着她算不出沈母后续可能的境遇,不自觉追问了一声,却是始终都没有得到答案。
再一回神,却发现身后根本就没了陈若雯的影子。
她来的突然,走的也悄无声息。
事态的发展显然有些超出了沈棠宁的预料,可她到底是没有选择径直去追,一则她根本就不知道那陈若雯如今在何处栖身,二来仅凭着她一个人,想要找到人实在不太容易。
审时度势是此前沈棠宁被迫肩负朝堂重责时学会的手段,虽说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将陈若雯视为对手,但既然遇上了,总该要随遇而安。
毕竟,比起去追陈若雯,沈棠宁若是真有这功夫,倒不如花点心思追着沈母跑了。
可她到底也没有这么做。
虽说是暂且算不出沈母的境遇,可既然连陈若雯也这么看,且沈棠宁好容易才终于说服了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便不希望这其中再生出任何不必要的波折。
尤其,如今离京城不过眨眼的距离,她这一路虽始终都没有得到任何满意的结果,却也算的上是出人意料。
挑挑拣拣的,总还有部分可以说与虞景闲听。
也不知道那小子醒了没有。
脑子里倏然闪过这个念头,原先横在沈棠宁心头那些纷杂的思绪便在骤然间消散了大半。
来无影去无踪的陈若雯,以及那自有个人造化的沈母,都并不能以沈棠宁的意志为转移,可虞景闲不同。
那家伙肩负着江山社稷,纵是有心想要逃离,也根本就做不到。
最重要的是,沈棠宁现在很想知道,他究竟如何了。
倘若已经清醒,自是再好不过,但万一虞景闲还陷在昏迷之中,不知今夕何夕,她或许还得寻些法子去探一探朝堂之上是何模样。
毕竟,她实在是信不过谢青玄。
因着这样的念头,沈棠宁再不曾有哪怕片刻的迟疑,当即急吼吼回了京。
她甚至顾不上回家休整一二,即刻就往宫门口奔。
也亏的是她离京之前就将虞景闲御赐的腰牌随身带着,也免了多走一段。
宫人见了腰牌,倒是没有阻拦。
瞧着他们毕恭毕敬的样子,沈棠宁心下稍安。单就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虞景闲终究还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但这份欣慰到底是没有持续太久。
沈棠宁进了宫,盯着宫人说要求见陛下,对方的神色就倏然变了。
“发生了什么事?”
只一刹的功夫,沈棠宁便径自收起了往常那副笑模样,声音也无端冷了下来,不经意间甚至还拔高了好几度。
沈棠宁到底也曾在宫里短暂停留过些时候,纵是情势危急,她也不曾冲着底下人发难,如今全无预兆的变化,实在是让人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