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在宫中。”
就在宫人们颤颤巍巍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时候，沈棠宁听到了答案。
“陛下在哪儿？”
沈棠宁虽没能在第一时间就分辨来人是谁，但胜在动作迅捷，她想也没想便即刻回身追问。话音落下，她已是死死地盯着眼前人。
不等他开口，沈棠宁的质问声再起，“谢大人身负监国之责，竟是连陛下都护不住吗？”
这一句，和先前单纯的急切不安不同，竟是隐隐多了几分鄙夷与愤怒。
来人正是谢青玄。
在虞景闲出事之前，这人便已被请进了宫。那时候，虞景闲想着将人留在宫里，方便亲自教导，及至后来昏迷，这人毛遂自荐愿意在危急关头站出来承担，便也就愈发顺理成章住在了宫里。
可沈棠宁从没有想过，她会这么快就和谢大人遇上！
尤其，在这一瞬间，还能得到一个虞景闲不在宫里的骇人消息。
“沈姑娘一路奔波，好容易回京，便挂念着陛下安危，陛下若是知道，自当欣慰万分。”
谢青玄似是半点都没有注意到沈棠宁眼神里的诸多冷意，只云淡风轻地道。他说这话时，嘴角始终都挂着淡淡的笑，似是当真很为两人感到幸运。
沈棠宁却是半点没有好脸色，若是换做其他人冷不丁被年轻的丞相恭维，必当是连连摆手谦逊地称一句不敢，可眼前这位前任国师大人，根本就懒得转圜：“废话少说，虞景闲人呢！”
许是怒火攻心，沈棠宁甚至没再称陛下，而是径直将当今陛下的名讳喊了出来。
“姑娘慎言。”
谢青玄神色不变，竟还能调转头来提醒沈棠宁，“都说关心则乱，方才那话在下就当没听见，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他说的云淡风轻，却又在下一瞬陡然沉下脸来，厉声反问，“都听明白了嘛？”
这其中的威慑意再鲜明不过，一众宫人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早在沈棠宁和谢大人激烈交锋的时候，他们就恨不能原地消失，也好坦然自若地避开这一切，不成想这后头竟还有许多接连不断的惊雷。
单是他们那剑拔驽张的对峙，底下这些人都没胆子透露分毫，更不消说去散播沈棠宁毫无顾忌直呼陛下名讳的事了。
谢大人未必见过，可在这宫门之内当值的，可是都听说过陛下有多在意这位沈姑娘。尚未登基之前，两人更是携手并肩经历颇多，等即位称帝，对这位更是多有信赖。他们之间无疑是存在着些旁人无法插足的情愫，若是不然，陛下又怎么敢将朝堂都交付给她？
毕竟，谢大人如今不过监国而已。可沈国师从前可是手握着传国玉玺的那个。
孰轻孰重，高下立见。
该说早在谢青玄下令将虞景闲送往皇陵的时候，也曾有人暗暗盘算过要将这一消息尽快告知沈棠宁，请她一并来拿个主意。但那时候的沈棠宁却是瞒着所有人悄无声息地离京了，一众大臣好不容易寻了过去，却硬生生扑了个空。
正也是因此，最终才不得不由着谢青玄径自拍板决断。
只是，任谁都没想到，虞景闲入皇陵不过数日的功夫，沈棠宁却是回来了。
毫无预兆的，冷不丁就杀进了皇宫，开门见山地追问虞景闲的下落。
虽说这些时日里，朝堂内外好不容易才慢慢消化了往后东虞诸多事宜怕是免不了要全数交在谢青玄手上的现实，可没来由被沈棠宁闹了一出，便也就无可避免地回想起了虞景闲来。
“回沈大人，陛下如今身在皇陵。”
谢青玄也没想到，有他和沈棠宁气场全开的阵仗在前，竟还有宫人能顶得住，硬着头皮将这事径直说了出来。
事实上，就算他不说，谢青玄也自知根本就没机会隐瞒多久。
沈棠宁是个聪明人，纵是没办法撬开宫人们的嘴，也总归还是能从别的地方得到消息的。
谢青玄做决定前，没少被大家质疑，虽说事发之时被他以绝对强势的手段毫不客气地压制了下去。可正所谓重压之下必有反弹，沈棠宁便是那个最好的契机。
谢青玄想得到这一点，其他人自然也可以。
“皇陵？”
沈棠宁设想过许多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她怔怔地重复了一遍，眸子里满是错愕与不解，不过转瞬的功夫，那些情绪又被无可压抑的愤怒所替代。
“谢青玄，你什么意思！”
明明那宫人并不曾直言这是谢青玄的手笔，可沈棠宁就这么干脆利落地问了出来。
旁人不知东虞皇陵的秘密便也罢了，可眼前这人，虞景闲亲封的新丞相，孔家老爷子的外室宗亲，他真的对其中的秘密一无所知嘛？
依沈棠宁来看，显然不尽然。
若是明明知情，却还蓄意为之，便又是另外的情形了。
沈棠宁显然偏向后者。
“本官也是希望陛下能早日醒来，我东虞百姓还都仰赖着陛下呢。”谢青玄没有否认，更谈不上避而不谈，诚然他先前有意识地岔开了话题，可既然沈棠宁半点无有遮掩，他若是再继续支支吾吾的，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左右这人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一并算在了他的头上，无论谢青玄接不接受，都不会改变沈棠宁的认知。
谢青玄一字一顿说的再淡然不过，可这话落在沈棠宁的耳朵里却也实在骇人。
她恨不能当众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却终究还是被她硬生生咽下。
皇陵之变，如今记忆尚存的，怕是只有虞景闲、曹子轩以及她自己了。若是全无遮掩地将所有的一切尽数摊开摆在明面上，就算只是被跟前这些宫人听了去，怕是不出半日京中便会再次陷入恐慌。
西冥佛法一事眼下尚无解决的办法，沈棠宁实在是不敢再拖着百姓们去经历又一场毁天灭地的劫难。
要是虞景闲还在，他也一定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因着这样的念头，沈棠宁兀自深吸了一口气，朝谢青玄道，“谢大人，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