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盛怒之下,他没好气的厉喝了一句,旋即不由分说强自甩掉了沈棠宁的手,眸子里是全然没有半点遮掩意的愤怒。
沈棠宁对此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眼下虞景烁的种种做派在他看来,便是无能狂怒。
已知自己根本就改变不了现状,偏偏又从不允许任何人轻视自己,不安或是愤怒的情绪积压的太久,总也是免不了要爆发一二的。
而像虞景烁这样被人推崇惯了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学会自省的,他们只会将所有的情绪转嫁到他人身上。
如今,沈棠宁便成了那个可悲的出气筒。
可她比起虞景闲,又实在是幸运得多了。
“朕已经和九厄当铺达成合作,你只管静观其变就是了。”
让沈棠宁意外的是,虞景烁怒骂了一声之后,虽说并没有能在第一时间就从那不自觉发作的情绪里全然抽离出来,居然还硬生生地解释了一句。
和九厄当铺合作?
这是沈棠宁此前无论如何都没有设想过的。
毕竟,她自己亲历过几回,又有孔家老爷子的叮嘱,知道那九厄当铺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混蛋,有意设计出来含糖的砒霜。
其根本目的,不过是为了达成一己私欲罢了。
沈棠宁有心想要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却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思量再三,她到底还是不得已选择了缄默。
听虞景烁说那话的意思,是他本也没有选择要完全屈服,而是一直在想尽办法找出可以应对三百年轮回的方案。
与虎谋皮乍然间听着委实骇人,可仔细思量过后,却也能隐隐回过味来,这或许算得上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左右沈棠宁如今也全然无计可施,冷不丁听了虞景烁这般说辞,又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他早已经先一步做出了部署,只怕如今京都上下由着谢青玄鼓吹西冥种种也是他授意的。
再往深里想,会不会早在决意让虞景闲登基的那一刻起,虞景烁便已经想到了会有此时?
想到这儿,沈棠宁直觉心底一阵胆寒。
并非是她有意将人往坏里想,实在是仅凭着她如今好不容易才拼凑出来的这点线索,并不足以让她安心。而更为致命的是,当时当刻,她全然不知自己该如何应对。
踌躇再三,沈棠宁终究还是决定再观察一二。
若是虞景烁提前部署的那些东西委实奏效了,她或许还能强忍着心头的不安尽力配合,但若是根本就全无用处,她再选择铤而走险也不迟。
只是,沈棠宁没想到的是,就在她惴惴不安的选择以退为进的时候,陈若雯不知道又从哪儿蹦出来了。再一次重遇,两人并没有心思话家常,而是难得的单刀直入。
“你去哪儿了?”
“你可以试着相信他。”
几乎同时开口的两人,一个惊疑,一个沉静,却在听见对方说辞的那一刻,互换了彼此的情绪。
“你们认识?”
短暂的沉寂之后,沈棠宁半是试探半是笃定地蹦出了这么一句。
简单而利落的四个字,是沈棠宁基于迄今为止对虞景烁以及陈若雯的认知而最终得出的判断。
陈若雯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时刻被沈棠宁识破她最大的秘密,事实上,曾经的她有过许多次和眼前人坦诚的机会,可却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顾虑而再三迟疑,以至于最终落到了如今这样的田地。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是,我认识的虞景烁,他不是自私自利的人。”
迎着沈棠宁的审视目光,陈若雯一字一顿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她说的很是坚决,对虞景烁的信任自是没有半点迟疑。沈棠宁当然也看出来了,她甚至还明白,陈若雯希望她也能给虞景烁同样的信任。
但遗憾的是,她做不到。
陈若雯没有得到沈棠宁的笃定回答,这让她一直惴惴不安。
所幸的是,沈棠宁最终也不曾质疑虞景烁的安排,她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地一个人离开了。
冷不丁得知虞景烁的冒险举动,要说沈棠宁心底里全无不安,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或许是出于对陈若雯的信任,又或者是对虞景闲的,她思虑再三终究还是决定先不插手。
只是,沈棠宁到底也没有勇气在一旁静静地守着皇陵,什么也不做。
所以,她选择了逃避。
也正是因此,沈棠宁并没有注意到,虞景烁始终留守原地。
作为帝王后裔,从来习惯指点江山的虞景烁在人前或许从不肯轻易泄露出哪怕一星半点的不安,可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终究还是会在不自觉间溢出些难以隐藏的情绪。
他在担心。
事实上,行至今日,除了当初决意和九厄当铺合作这一遭外,没有哪一样是能让他全然放心的。
此刻,他之所以守着皇陵,也是希望能在第一时间就看到这一环节的关键结果。
但,虞景烁终究没有读心术。
他并不能确认,虞景闲究竟会作何选择。
要是虞景闲没能经得住诱惑呢……
沈棠宁设想的一点没错,虞景烁提前早便已经提前开始了一应部署。将虞景闲推上帝位,为的就是最终解决三百年轮回这一横亘在眼前的巨大隐患。
虞景闲是他破局的最大筹码,如果他做不到,虞景烁便无疑落了个满盘皆输。
而代价,便是托着整个东虞,一并倾覆。
这显然不是虞景烁可以接受的结果。只是,事到如今,他已经别无选择。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陈若雯走近了些,在落后虞景烁三五步的地方站定,思量再三,到底还是没忍住开了口,“自虞景闲登基后,他所做的每一个举措,都是以百姓为先,你都看到了,不是吗?”
“我看到了,但他如今所面对的诱惑,从来非常人所及。他的对手,丝毫不掩饰贪婪本色。虞景烁哪怕只是在不经意间显露出一丝一毫的迟疑,我们都必输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