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归心似箭,每天都盯着天气,盼着早日离开,却还是被迫和我困在一起,哪儿也去不成。
山城的冬天本来就阴冷,本想着冻雨停了,太阳出来化冻就能走,结果一困就是两个月,半年期限都过了,依旧动弹不得。
荼菲本有急事需处理,却因脱不开身,至于最后如何解决,我也不清楚,反正急也没用,索性就不急了。
倒是金兰在这种严寒天气中临盆,风险不小。
一个冷得能冻坏人的夜晚,菜头闯进我的院子,急匆匆地说要生了。
那时我正忙着“造人”,只好半途而废,留下荼菲一人在小木屋里。
我不知道,我这一走,研究院的人就摸进了院子,接走了荼菲。
这天气真是邪门,车进车出都费劲,但咱们基地里的人,个个都是奇才怪杰,哪能被这种小事难倒。
具体他们用了啥招数,我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等我搞定金兰那边的事,一回来,迎面就是一张冷酷无情的纸条,上面还用口红大大咧咧写着:
“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嘿,还后会有期呢,除非老天爷开眼,否则这辈子怕是没戏了。
现在让我头疼的是,那刚出生的小家伙。
金兰熬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却像中了邪似的,冬雪夜竟惹来了三声惊雷。
那雷响得,吓得接生婆肝儿颤,差点把手里孩子扔飞了。
那一晚,山城的牲口倒下一片,都说是因为这冬雷给吓的,一个个暴毙身亡。
人也没能幸免,走了好几位,三位是年迈的老人,还有一个年轻人,喝高了,在山路滑了一跤,脖子就那么不幸折了。
现在这小子在我怀里,是个带把的,是我老陈家的独苗。
抱他时,我能感觉到血脉相连,心里那份当爹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可当我瞅见他眉毛中间多出来的那只眼,心里还是不由得咯噔一下。
就接生婆把孩子交给我没多久,金兰就开始大出血。
那情况凶险得很,是要命的,我自然是先救人要紧。
接生婆忙活了一小时,最后无奈地告诉我,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人怕是救不回来了。
我二话不说,抱起金兰就打算往外冲。
可当我碰她的时候,她已经浑身冰凉,连句话都没留下,连看孩子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永远闭上了眼。
再铁石心肠,这会儿也心如刀绞。
金兰才二十出头,人生正要绽放,却硬生生被掐断了。
心疼这年轻生命的消逝,恨自己无能为力。
更心疼那幼小的生命,还没来得及记住妈妈的模样,没尝过母爱的温暖,就不得不阴阳两隔。
这一夜,真是多灾多难,许多家庭都在办丧事,金兰的灵堂更是凄凉,还没正式过门。
我连给她办后事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远远站着,像个无关的旁观者。
这时候,我后悔极了,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带着遗憾走啊。
小家伙哭得震天响,怎么哄也不停,我只好提前撤退,带他回到温暖的小木屋。
这么冷的冬夜,刚出生的小不点,哪适合参加葬礼那种场合嘛。
一离开那闹哄哄的地方,他就安分多了。
没想到,还有更让人头疼的——荼菲不告而别,真是出乎意料。
瞧着这瞬间冷清许多的小屋,心头那股懊恼又涌上来了。
人啊,总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这真不是什么好滋味。
没时间沉浸在悲伤里,小家伙嘴不停地咂巴,显然是饿了。
就算他有点与众不同,那也是我的骨肉,是金兰用命换来的宝贝。
我拿着陶碗去了羊圈,从一只怀孕的母羊那儿挤了碗奶,放到小锅里煮着。
我这儿哪有什么婴儿用品,还好有这些羊,不然真要手忙脚乱了。
正愁着用啥给娃喂奶,院门的铃铛又响了。
外头冷得刺骨,没想到是菜头他们四个摸黑赶来了,大包小包的,全是金兰生前给儿子备下的东西:
小衣服、小玩具,还有我从外面买的奶瓶、小床,一样不落。
菜头眼眶红红的,显然哭过。其他几个小伙子也是泪汪汪的。
他们对金兰的感情从未得到回应,如今人已不在,身上那股子挫败感和颓废劲儿挡都挡不住。
我真怕他们想不开,赶紧劝慰起来:“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还年轻,往前看,山城里的好姑娘多的是。就算为了这可怜的孩子,他也算是金兰拼了命才有的宝贝。
你们若真爱金兰,就好好守着山城,别让它受外人欺负,也别让孩子受委屈。”
我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好在学过点心理学,还算派上点用场。
最后,还是菜头先开了腔:“哎,李兄弟,你说我们四个注定孤独终老,当时我们还不信,现在信了。
我这辈子非金兰不娶,她既然走了,我的心也就跟着死了,再也不会爱上别人。”
其他三人也跟着表态,菜头的心思,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心思。
这世上除了金兰,再没有哪个女子能让他们心动了。
但他们毕竟是糙汉子,不会像女人那样纠结,很快便想通了,决定帮我一块儿照顾孩子。
听说荼菲离我而去,原本对我还有点意见的哥四个,一时半会儿竟找不出话来宽慰我。
几个大老爷们围在孩子身边,仿佛他成了他们生命中唯一的希望之光。
我对奶孩子这活儿可不熟练,抱起来都有点手忙脚乱。
菜头他们不一样,从小在山城串门打混,带小孩的事儿见多了,二话不说就把孩子接了过去。
他们没注意到孩子的特别之处,因为我用小帽子巧妙地遮住了他的第三只眼,看起来和其他宝宝没啥区别。
我犹豫再三,等他们把孩子喂饱了,才鼓起勇气告诉他们真相,让他们别介意孩子的与众不同。
出乎意料的是,其他三个兄弟接受不了,他们不敢直视那第三只眼睛,就像面对什么怪物似的,心底有种难以克服的恐惧和颤栗。
菜头却与众不同,他认为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不然也不会有如此不同凡响的出场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