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大多船只停航，一排排停靠在码头，极寒天气没人出海。
只有不远处解冻的海湾，停着一艘大型木船。
这船和豪华游轮大不一样，完全是老祖宗的手艺，几十根桅杆，高达几丈，风帆七八面，用人手数都数不过来。
天刚亮，船上还没动静。大家陆续来到岸边，粗略一数，竟然有三百来号人。
光荼家就有五个名额，其中荼菲赫然在列。
龙牙这边，龙海也在。
这小子没拿到最后一块碎片，但门路广，不知从哪儿弄来宝物，占了一席之地。
这些宝物，都是仙岛公开的，我那无字牌位也是其中之一，不知道他们拿去干什么，毕竟是阎王庙的东西，想想就不吉利。
龙海多精明，只在人群中一扫，就和我目光相遇。
他先是一愣，大概没想到，在这地方遇到我。
按理说，他以为我会跟荼家人混在一起，毕竟挂着荼家女婿的名头嘛。
可惜啊，虽然和荼菲结了婚，但这婚约名存实亡，不算数的。
那几个荼家人路过我时，连招呼都不打，荼菲更是连正眼都不给。
现在的她，跟山城的热情相比，只能用冰山美人来形容。
都说得不到的总在躁动，我自己也说不清，反正，就是看不惯她那冷冰冰的样子，当时直接伸手想拽她。
她好像早有防备，提前闪开，我愣是抓了个空。
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到一边，故意离我远远的，心里五味杂陈。
巧儿姐自然看在眼里，还贴心安慰我。
“没缘分就算了，何必勉强？等你以后成了半步天师，甚至天师，上层社会想攀附你的人多了去了，美女随便挑。”
甚至到了那个地位，连她都会抛出橄榄枝。
不是她势利眼，不到那个层次，就算她有心，也不可能和下层人有交集。
阶层划分明确，一旦越界，付出的不仅仅是身份地位，很可能就是性命。
对于巧儿姐这套说辞，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世上女人再多，也抵不过心中的唯一，其他的，说白了，都是凑合。
我的心没那么大，装不下太多女人，对荼菲，只是出于责任感。
她能从我的泥潭中解脱，我虽然有些失落，更多的是释然。
只要她在我视线范围内，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就是世上最美的事。
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巧儿姐，包括这世上所有人，我都不打算透露。
学会低调，是我现在必须掌握的生存技能。
然而，这份冷静，在看到一对年轻夫妇出现时，彻底被打破。
李雪和她那位年轻有为的丈夫，夫妻俩携手亮相，他们身边还有向晚和一个陌生男子，以及一位年长的老者。
李雪代表李家，他们似乎靠向家的关系，才有了上船的资格。
我看着他们现身，表面平静无波，心里却相当排斥，就跟荼菲对我那样，我对他们的接近也是极度反感。
但码头就这么点地，又挤了这么多人，想躲也躲不开了，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巧儿姐和那俩女的本来就熟络，重逢高兴得不行，仨人抱成一团叽叽喳喳，话题滔滔不绝，倒是我们三个大老爷们被晾在一旁。
那李雪的老公，姓宋的，看到我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明显不对付，一上来就给我个下马威。
“陈先生，你这本事可真了得，竟然能攀上巧家这棵大树。”
呵，谁攀谁的大树？
我又不是吃软饭的，明明是巧家人抱我这大腿。
不然，巧儿姐这种边缘人物，哪来的上船资格。
不过，懒得跟这种人计较，沉默是金，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以为全世界都要跟我作对，没想到，向晚的男人挺身而出，对那姓宋的说。
“宋先生可能误会了，据我老婆说，这次巧家能上船，多亏了这位陈先生。”
这话一出，姓宋的脸色挂不住了。
不过，这人脸皮厚，马上赔笑，拉着向晚的男人，俩人撇下我，也不知道嘀咕什么去了。
反正，那也是我挤不进的圈子，不想跟他们掺和，被冷落正好清静清静。
我背对他们，望着无垠的大海，手指在袖子里掐算。
好久没占卜了，现在心中有感，忍不住算了一卦。
越算眉头皱得越紧，眼前的局势剪不断理还乱，一片混沌，看不清结局。
这次出行，被迫卷入旋涡，能不能平安脱身都是未知。
看看周围的人，绝大多数都在狂喜。
他们以为，有了船票就等于有了美好未来。
却不知，富贵险中求，有些代价巨大，未必是他们能承担的。
跟岸上热闹非凡的景象比起来，这艘大船显得异常寂静。
那乌黑的木色，黑洞洞的窗户和门框，苍白的窗帘与旗帜，总给我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这不像驶向仙岛的船，倒像是开往幽冥界的。
这时，站在我旁边的，是随着向晚她们一起来的一位老者。
他摸着下巴的胡须，望着这船，忍不住嘀咕。
“奇怪，上次的船气派多了，这次怎么这么寒酸。”
我赶紧追问。
“老先生，上次的船什么样？”
“上次啊，我还没资格上船，只远远看了一眼。那时候，正值春暖花开，不像现在冰天雪地的。”
“还有，上次船上好多穿白裙子的美丽仙子，仙男也多，这次却……”
这次和以往大相径庭，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以，老先生也有些担心。
我劝他。
“这趟行程取消不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可气的是，为了避免船上斗殴，岛上定过规矩，上船不能带任何凶器，若途中出事，会连累家族，以后上岛资格取消。
我除了几张符纸，没带什么致命武器，倒省了这心。
岸上的人还在嘻嘻哈哈，把这趟出行当度假。
而船上，一个暗窗里，一个穿青色古装的男人手持单筒望远镜，默默观察着岸上的场景。
许久，他放下望远镜，冷漠地对身后的人说。
“时辰已到，准备出发！”
那人像幽灵一样，一晃就不见了。
那男人自言自语。
“来吧，都来吧，这趟旅程，会让你们终生难忘，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