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早知道兰花门中莺莺燕燕不少,可当两人悄然摸进门的时候,甄泠朵却还是不自觉为眼前的阵势所惊。
如今已是晨昏时候,按说该是最寂静的时分,可他们耳畔始终萦绕着些不绝于缕的欢笑声,间或夹杂着几分喘息。
甄泠朵曾经无数次想要避开,可当她不自觉生出这些退却心思,下意识偏头去看身边的宋珩时,却总能瞧见他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倏然望过去,哪怕只一瞬的功夫,甄泠朵也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刹那之间,当冷不丁对上宋珩深邃的眼眸时,她分明没有半点勇气说一个不字。
可彼时的甄泠朵并不知道,越是往里走,就越是能让她感觉到无可名状的压力。
尤其,她亲眼见到了好些个喝得早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的人,却仍在强行将跟前的人往自己怀里拽。
是的,一切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
无有时间地域分别。
“这……”
甄泠朵震惊得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她已然顾不得去看宋珩的神色,也根本就无暇顾及。
那一刻,甄泠朵唯一的念头,不过是一定不能轻易离开宋珩身边。
如今再扫见周围众人的时候,甄泠朵只当他们是以前疯狂的饿狼,且还是那些只问自己是否痛快,从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的混球!
甄泠朵无法想象,如果不是宋珩始终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身边,她会遭遇些什么。
尽管神调门的安排委实莫名了些,可到底是将她许配给夏国的皇子,纵然只能做妾,可到底也终究是嫁入了豪门。
可若然是身在兰花门,那分明就是犹如垃圾一般,被人任意拿捏。
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虽然,也没有什么可比的。
“莫非,这才是真正的兰花门?”
一路疾行的时候,甄泠朵也没少就自己在神调门的所见及所闻和宋珩探讨。
毕竟,她从未见识过更多的门人。
至于宋珩是否得见过,甄泠朵没有答案。可她还是下意识问了。许是打从心底里就认定,宋珩不会骗她。
可遗憾的是,饶是甄泠朵认着期待了好一会儿,最终得到的,也不过只是一句淡淡的不知道。
“或许吧。”
倏然听到不同于以往的说辞,甄泠朵有片刻的恍惚,她几乎是下意识想要追问一句为什么,可话到嘴边,却终归还是止住了。
不为别的,只因甄泠朵在瞬息间,从宋珩那阴郁的神色里,读出了些不同以往的冷意。
理智告诉她,此时的宋珩正愤怒,自己最好什么都不做。
甄泠朵战战兢兢地往前走,迅速略过眼前那一应让她不自觉反胃的模样,好不容易才耐着性子仔细思忖,无论换做是谁,只怕都不可能坦然面对如今这副光景。
宋珩可以忍受至今,许是已然花了极大的力气。
既然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最是该沉默着不做声响,否则任谁都没有办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至少,甄泠朵不敢想。
她当然也希望自己可以做些什么,可万一受其反噬,反倒是让他们无从脱身,又如何是好?
正是顾念着这些,甄泠朵才始终隐忍着不发。
可宋珩做何想,却是甄泠朵无法笃定的。
面对惊门那半点不见诚意的动静,他尚且是全无顾虑地径直开怼,想来应该是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可眼前那么多人,他们管得过来吗?
甄泠朵不知道,她也不敢想。
她怕自己一旦想得太深,就会无有顾忌,可又担心将宋珩牵连其中,一时间举棋不定,委实艰难。
然而,很快,甄泠朵发现,她所有的纠结都不过徒劳。
因为,她赫然在那一应受难的人里,发现了两张熟稔的面孔。
“坤灵和碧落!”
甄泠朵先一步发现了人,她冷不丁的一声喊,到底是让一旁的宋珩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等好不容易稳住心神,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瞧见的却分明是两张远比他记忆里还要更为青涩的模样。
坤灵还不见满身戾气,至于碧落倒是早已经出落成了玲珑模样。
可宋珩说不出是不是他恍惚间有了些许错觉,竟还觉得他们二人倒是顺眼了许多。
“那是他们没错吧。”
甄泠朵一回神,对上的是宋珩不无失神的模样,不自觉顿住,她生怕是自己看走了眼,可那身形和模样,却是跟甄泠朵第一次见到他们堪堪被卖掉的时候,并无多少差别。
非要说的话,他们好像比之前更壮了一点。
“是。”
总算得到了宋珩的肯定答复,甄泠朵正想要再问的时候,身边人却径直有了动作。
甄泠朵撞见的时候,正好是碧落被人盯上,她下意识挣扎无果,一旁的坤灵急得团团转。
可饶是他豁出自己的性命不要,却也未必能给碧落争取到逃亡的机会。
不过转瞬的功夫,甄泠朵眼见着此前曾害得她跟宋珩百般艰难的人,被人像皮球一样踢来又踢去。
至于碧落,她更是因为意图拒绝,而差点被人当街凌辱。
尽管,她并不是唯一的可怜人。
但这一次,甄泠朵和宋珩却是都看不过去了。
宋珩抢先一步,兀自拦在人群之中,不由分说将碧落护在自己身后。
这倏然的动静到底是引发了许多不快,尤其是那几个晕乎乎,分明没办法说理的醉汉,他们最是不能轻易接受有人动了自己定下的女人。
“不长眼的东西,连我的人你都敢抢?”
“老子不好好教训一下,你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话间,那人已是醉醺醺向着宋珩而去,其间还不忘招呼众人一并行事,显然是要凭着人多势众强行教做人了。
可宋珩从不会因此而生出哪怕片刻的迟疑,相反,他愈发坚定。
不以为意的一声轻蔑的冷笑,便是他如今全部的态度。
甄泠朵看准时机,趁着没人注意的当口,径直将碧落拉到了自己身边,“别怕,没事了。”
这声安抚是近乎无意识的。
就像是甄泠朵第一次从主人家手里接过那些病了的毛孩子一般,她已经习惯了不自觉给它们顺个毛,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