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带着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行人离开得十分干脆,没谁在意过那个被桃木钉在一旁的可怜人。
至于此番鬼蜮之行的根本目的,好像许多人已经记不清了。
大门洞开的那一刻,鬼蜮之内的所有人时是能即刻感知一般,竟是疯了一样涌过来。
可架不住宋珩他们的动作更快,前脚刚出,后脚就又毫不客气地将所有人反锁在里头。
“不能让他们出去。”一切只因宋珩不容置喙的一句话。
他神色淡淡,偏生说出口的话却不带哪怕半点可商议的意思,赫然是言出必践。
甄泠朵没有应声,只兀自轻叹,他们本就落在那幸运的道士之后,那人闻声一顿,下一秒当即毫不客气地依言而行。
以至于里头纷纷扬扬一应人马,目之所及不过一个可怜兮兮的家伙而已。
但纵使那人已经死了,却也终究是免不了被所有人群起而攻之。
不过转瞬的功夫,便遗落在鬼蜮里的林淼就被一应鬼怪们因盛怒而大卸八块,也幸好,宋珩等人离之前,已经送了他最后一场解脱,倒也不至于让她生生受那凌迟之苦。
原本那一柄穿胸而过的桃木剑,倒也的确可以替她短暂避祸,奈何校门大开的是消息可不只有一方得到消息。
此前始终胆颤心惊的同学们倏然得知这一消息却是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
虽说他们匆匆赶到时,一眼瞥见的也不过是些让人一时看不穿的混乱,可总也有人状着胆子,冷不丁举着那桃木剑想要为自己和身边人多求一份倚仗。
如此一来,林淼便又是避无可避。
她挣脱不开,便也只能硬生生受着。
这一切,宋珩等人却是并不知情。
出了那让人倍感压抑的地界,怀里的小家伙就变得不安分起来。
宋珩静默着不做声,当环着甄泠朵的力道却始终不减,可架不住一直窝在一旁的小猫着实不安分,以至于他也不得不冷着脸低呵一声,“别乱动。”
这一声来的着实有些突兀,急匆匆走在前头的道士闻言不由顿住,下意识间茫茫然偏头回望。
遗憾的是,宋珩注意力从来都不在他的身上,冷不防察觉到这一意料之外的眼神时,他不自觉就回瞪了一眼。
淡淡的,带着几分不屑一顾的味道。
哪怕,眼前那人明明是在要紧关头倏然现身,为他们解除了大麻烦。
那道士被宋珩一眼瞪得心底里暗自发毛,可又着实好奇,便索性壮着胆子又盯了一会儿。
“还不赶紧走!”
宋珩不知这人究竟有何意图,便当即冷下脸来,周身上下不自觉泛着冷意。
那人到底是承受不住,只得败下阵来。
而彼时的甄泠朵却是正与如今挂在她颈间的小铃铛进行深刻会晤。
严谨点说,是单方面听某个叫做严铃的同学倾诉自己的遭遇。
“林淼才是校园霸凌者,她欺负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是没有想过要反抗,但我做不到,或者说我赢不了她。所以只能一步步受制于人,任由其抹黑。”
“我原本以为,这辈子或许就只能落得如此田地,但我遇到了你。”
“甄泠朵,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你的名字,可惜,你还是听不见……”
倏然听着那不无怅然声音,甄泠朵有一瞬愕然。
她从来都没有想象过,自己不经意间护着的一个人,竟会有如此遭遇。
至于林淼,她的确对这人生出了些从潜意识里而来的反感,可那时候,甄泠朵并未就此往深里想。
事实上,哪怕到了最后那一秒,甄泠朵还是会不自觉对其抱着善意。
毕竟身在鬼蜮,他们大多都已经习惯了要时刻保全自己,无论面前站着的是谁,总该以保护自己为第一要义。
混乱之中,不小心针对了无辜的人,总也是无可避免的。
毕竟那时整个高校已经陷入了无可估量的混乱之中,许多事分明由不得自己。
但很快,甄泠朵发现,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她自欺欺人。
因为,当一个人已经深陷于欺凌旁人的快感之中,她是断然没有任何善念的。
严铃告诉她,此前他们在鬼蜮里所撞见的一切,尤其是林淼有意让宋珩看到,甚至经历的种种,都不过是她故意为之。
那林淼从来都不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而是挑起事端的那一个。
严铃说,她不是没想过要一个人活着,哪怕被误会,被排挤,她也从来没有就此丧失过生的希望。
哪怕,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可严铃还想着要坚持,哪怕只是多坚持一天也好。
但,林淼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她强行带着人把自己押到了天台,说只要严铃自己跳下去,过往种种便可一笔勾销。
严铃不肯,林淼生怒。
而后,不由分说便亲自送了她一程。
砰的一声。
严铃永远记得那一瞬,那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可当她努力睁开眼,不愿就此陷入死一样的寂静的时候,没有人帮她。
一个都没有。
后来,严铃成了一个游魂。
她没有离开学校,依旧继续着自己最熟悉不过的生活。
但这一次,她终于不用再对林淼有哪怕丝毫的惧色,正相反,从前对自己颐指气使的人,竟分明不敢和自己对峙。
正也是借着林淼的这份胆怯,才让严铃有机会隐匿到如今。
所幸的是,她遇上了甄泠朵。
说到最后,严铃的语调里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谢谢你,我终于可以离开了。”
甄泠朵看不到说这话时,严铃到底是什么模样,可那一刹那间,她只剩下难以言喻的心疼与愤怒。
宋珩很快也知道了这事。
三人一猫骤然现身侦探社的时候,里间众人一时恍惚,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味来。
但宋珩没有给他们更多的时间来消化,云淡风轻地表明要终止此前的雇主任务,梁风祁和夏艺璇不由一愣,还不等追问其中情由,宋老板就已经将当事人的真实面目翻了出来。
配合以在甄泠朵从严铃的回忆里得到的一应过往录像,任谁都没有理由反驳宋珩的这一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