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人应下,沈玄风不由的长舒了一口气,宋珩见状不自觉扫过一眼,察觉到他的注意时,小道士忙不迭收敛了心神。
甄泠朵不是没有注意到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却终究是没有如宋珩一般冷不丁扫过去,而是不无玩笑地道,“怎么,你害怕我们不答应?”
这一句甄泠朵故意说的意味深长,却奈何沈玄风不由吃了一惊,整个人下意识间顿住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劲儿来。
“夏艺璇难道没告诉你吗?”
甄泠朵忍不住摇头,“需要让逐明侦探社的老板亲自跟你讲解他的基本原则吗?”
她特意转头去看宋珩,不无玩笑地开口。
“不……不必了,我……我只是……”
沈玄风显然是从没有料到过自己会遭遇如此追问,他全无准备,以至于半晌都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什么话,直接说。”
宋珩显然是一眼看穿了他的迟疑,便索性不容置喙的甩下一句。
倏然听到这一声,沈玄风自是惊骇得很,但事实上甄泠朵也是同样端着一副茫然模样。
“你怕什么呀?想说什么,只管大胆地说。”
她大抵是担心沈玄风没能在宋珩凌厉的眼神中支持下来,不自觉就想要帮腔,“你也是,不怕把人给吓着?”
冷不丁被甄泠朵瞪了一眼的宋珩,稍有迟滞,却还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我难道比不化骨还可怕?”
当事人一字一顿说得坚决,可余下的两人却从未曾想到过会得到这般应对,一时有些恍惚,却是不知该如何招架,只得茫茫盯着看。
“沈玄风!”
甄泠朵突然喊了一嗓子,被点到的人不自觉一阵激灵,厉声应道,“在。”
“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甄泠朵出其不意的开口,可其本质也不过只是为了追问这一句罢了。
“我……我希望两位能即刻下山,谨防伏尸越来越多。”
沈玄风全无预料,加之甄泠朵这一问实在突然,以至于他一时间找不到更多的机会去仔细斟酌用词,只能将心中所想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只是这样?”
好不容易从沈玄风口中得到了答复,甄泠朵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可她却依旧不放心似的追问了一句。
被甄泠朵直勾勾盯着的时候,沈玄风只觉头皮发麻。
但到底是比对上宋珩要好受许多。
“是。”
沈玄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才又应了一声,等他终于回过味来的时候,宋珩和甄泠朵已经起身往外走了。
“多谢。”
沈玄风突兀的声响从身后传来时,两人不自觉顿住了动作,但宋珩到底是没有回神去看,反倒是甄泠朵不时挥手示意。
事实上,如果不是宋珩动作飞快,甄泠朵原还准备替夏艺璇叮嘱一二。
诚然,她并没有见识过太多两人相处的画面,可甄泠朵总以为,夏艺璇对这小道士到底是不一样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此前是否尝试过把话说开。
若不是刚刚被严铃提点过,甄泠朵未必可以想到这一层。
可奈何,纵然是她想到了,却到底是没有办法践行。
宋珩的冷意来得突然,甄泠朵并不能分清其中缘由,她一时间难以取舍,可终究还是下意识间选择站在了他的阵营里。
沈玄风却是并不知道甄泠朵心底所想,他神色凝重,虽是有意想要摆出轻松阵势,却偏偏根本无从掩藏心事。
只身立在这偌大的道观里,沈玄风突然就感到了一种无可名状的苍凉意。
那是他此前从未曾设想过的,可当切身经历这一切的时候,沈玄风从意识到,自己或许比他想象得还要脆弱。
从前如此,现在亦然。
无非是,从前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而已。
然而,沈玄风却是不知道,纵然自己当初没有选择离开山门,一切又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只是,每每扫见道观里的颓败模样,他就无法说服自己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沈玄风做不到。
宋珩和甄泠朵也做不到。
“这沈玄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奇怪,但愿只是我想多了。”
下山路上,宋珩照旧没有说话,可甄泠朵却是始终没有办法全然当作无事发生,喃喃道。
“嗯。”
唯有甄泠朵在侧,宋珩终究是再没有像从前一样选择沉默,而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那一刻,他们全然不知道,彼时所见的沈玄风早已经不是他们认识的模样。
才刚推开门,还没来得及进门,只远远扫过角落里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人,沈玄风笑了笑,不过刹那的功夫里,他眼底的笑意不自觉变得更甚了些。
而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道士却委实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
“醒得倒是快。”他暗自咋舌,却还是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道,“可惜,你请来的队友已经被我亲自打发走了。”
顿了顿,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一字一顿地道,“不对,是被你。”
话音落下,那还站着的沈玄风悠悠然抬起手,毫不留恋地撕掉了脸上的伪装,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叛徒。”
沈玄风闻声,不由变了神色,就在刚才,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却也并未彻底失了希望。他总以为有宋珩和甄泠朵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沈叙白胡作非为。
但显然,沈叙白先一步料到了他的打算,提前断了他的退路。
“沈叙白,你被叛师门,终将不得好死。”
愤恨之间,沈玄风哪里顾得上那么许多。他恨不能将眼前人骂醒,但偏偏未能如愿。
“你只管骂,沈玄风,你以为自己又能有多神圣,归根究底还不是落在我的手里?”
沈玄风骂骂咧咧,可沈叙白显然浑不在意。
“这道观是好,可如今不也成了无能为力的蝼蚁一般?”
他上前一步,蹲下身来和沈玄风对视,兀自瞧了人好一会儿,他才一本正经地道,“活在这世界,唯有不做那软弱可欺的可怜人,才是对的。至于其他的,都不过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