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在路上寻到了昏迷的甄泠朵。
因着电话里冷不丁听到了些声响,宋珩悬着的心便到底放松了许多。毕竟一如甄泠朵心底所想的那样,因运势低落而乱了心神,总也是犯不着的。
电话未断,宋珩便即刻带着甄泠朵回到了自己家。
且不管那家伙如今落在了那个地方,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稳住甄泠朵的安全。若是全无顾虑地将人径直丢在路上,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无论如何,宋珩是做不出来的。
及至安顿好她,这人才急吼吼赶往宠物医院,然而,宋珩依着既定的记忆一步步找到目的地的时候,却是不由得愣了一下。
因为,此刻的宠物医院赫然已经换了天地。
就连门上的匾额都换了个名头。
宋珩下意识顿住了动作,不无恍惚地盯着瞧了许久,只一瞬便不由得心底一颤。
不为旁的,只因这名字实在骇人地很。
轮回照相馆?
倘若只是改成了照相馆,倒也没什么不对,可偏偏那上头还明晃晃地挂着轮回二字,倘若如今世道太平,倒也不至于让人乱了心神。
可偏偏宋珩他们本就是时不常和些麻烦的鬼蜮缠斗不休,天地大变一事旁人或许未必相信,可他作为其中的亲历者却是从来都不敢生出哪怕半点质疑。
世道早就已经变了。
鬼蜮横行,麻烦不断。
这是宋珩此前早就知道的事,虽说他们先前也已经处置了不少的麻烦,可毕竟甄泠朵前不久才刚接到同事的电话,且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因着对甄泠朵的信任,宋珩并不曾怀疑过那通电话的真实性。
毕竟,若是真有什么问题,凭着那个已经和自己数度进出鬼蜮的家伙,不可能会半点都没有察觉。
但,现如今宋珩自己就站在目的地,他亲眼所见,总也不可能是假的。
正也是因此,才让他在不自觉间生出了更多的不安,不为旁的,只因宋珩迄今为止还没有找到那个拥有真正甄泠朵灵魂的家伙。
电话没断,宋珩下意识偏头扫了一眼,而后厉声问道,“你在哪儿?”
骤然听着电话里传出的声响时,甄泠朵差点就疯了。
且不说她先前疯了一样的抢手机,那一幕被旁人瞧着是怎么一副耸人听闻的架势,及至她冷不丁被人抱起,眼见着那人纠结再三到底还是将她送到了猫猫狗狗堆里的时候,甄泠朵就已经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本色了。
她走了,谁来守着她的身体?
什么时候猫居然比人还要重要了?
甄泠朵仔细思忖了一路,可却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一个无端昏迷在路边的人,居然比不上一只拼了命巴拉手机的猫?
就连她作为一只居无定所,可怜兮兮的小猫都知道要豁出一切,想方设法的救人,为什么那些从她身边路过的家伙,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呢?
甄泠朵实在是没想明白。
好不容易听到宋珩开了口,甄泠朵差点就喜极而泣。
“喵喵!”
她忙不迭喊了一嗓子,第一时间就将自己所在位置即刻汇报,可这一幕被一旁的猫猫狗狗们瞧见了,却也着实无语地很。
宋珩听见了许多嘈杂的叫喊声。
显然,那地方收留的从来都不只有甄泠朵一个。
虽说她是个后来者,可到底也是让所有人都移不开眼的那一个。毕竟,正经小猫总不至于疯了一样朝着个通话中的电话胡乱喊叫。
就算是叫唤得再欢,怕是也始终都没可能被真正的理解。
说到底,人与猫之间的种族差距始终存在,那可不是任谁就能轻易跨过去的。
可就是靠着这样匪夷所思的阵势,甄泠朵等来了宋珩。
那人刚一现身,甄泠朵便即刻疯了一样朝人扑过去,似是生怕自己稍不注意,就错过了这最后与人团圆的机会。
宋珩显然也全然没有预料到再见到甄泠朵时,她居然会如此主动。
诚然,每一次不得已化身为猫的时候,甄泠朵总也会有意无意显露出些许和自己从前截然不同的模样。但宋珩只当那是这家伙骤然失去了对自己人生的掌控权,以至于不由得陷入了恍惚、茫然、不安且无措的尴尬情势下,不自觉想要去寻一切可以安定自己混乱心思的可能。
宋珩是当下唯一一个洞悉情由的人。
甄泠朵因此对他存着些不同常人的信任本就是无可厚非的。
投怀送抱这样的事,先前也并非是完全没有过,可这一次她好像格外地主动。
无可否认的是,宋珩的确因着甄泠朵这全无预兆的动静而不自觉愣了一下,可总也不至于因此彻底乱了分寸。恍惚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即刻镇定地撸猫。
到底是为情势所限,他做不到像独处时那样,堂而皇之地和甄泠朵对话,既是不能即刻问出心底的疑惑,他便也只能像其他任何一个普通的铲屎官那样,轻柔安抚,耐心撸猫。
至少,要先让眼前那些个不无惊诧的围观群众,相信他不是坏人。
可彼时的宋珩哪里知道,他们瞧着这一人一猫这一副委实让人咋舌的画面,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旁的,无一例外是对某位猫主子的嫌弃与鄙夷。
无他,但凡这主子能对自己家里的小毛孩子多一些关注和照料的话,想来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将一只可怜的小猫逼到要不停地打电话?这是什么样丧心病狂的主人才能做出来的事?
起初他们瞧着小猫那蹩脚的动作感到多有趣,此刻就有多痛心。
毛孩子们没有办法说话,他们无法用人类的语言和主人对话,却是将每一份情谊都记在心底里,哪怕只是一些在常人看来无足轻重的爱护,都能让它们铭记一生。
正也是因此,任何一个可能因为主人家自己的问题而展现出来的遗弃或虐待,就愈发为人不齿。而此刻,边上那些凌厉眼神,正是因此而来。
所幸的是,宋大社长经历颇多,尚不至于因此而乱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