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泠朵冷不丁的一句,实在是让宋珩始料未及。
但正是因为她动作迅捷,以至于宋珩根本就来不及有所应对,只下意识被人拉着走。
只一刹的功夫,眼前人气息大变。
宋珩是在被甄泠朵强拉着走远之后才总算意识到这一点的,要不是她当机立断,自己怕是根本就不可能避开他的那一击。
诚然,程归远此举未必会重伤他,但毕竟是无妄之灾,任谁都不会觉得快活。
“他也请了神。”
甄泠朵倏然冷声道,闻言,宋珩不自觉偏头去看,但许是因为他毕竟不是神调门人,以至于一时间并没有看得真切,但那人的战力却实在是提升了许多。
“和你同门?”
虽是心下不安,可宋珩却还是不自觉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云淡风轻地道。
他语调玩味,为的也不过是尽可能安抚甄泠朵的不安。
情势变化太快,诚然让人不知该如何应对,但偏生他们现如今面对的这人,既是甄泠朵的血亲,又偏偏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最要命的是,他们实在做不到罔顾身后众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人眼下遭遇的属实是些无妄之灾。
若非是甄泠朵和宋珩突然闯入,想来这些人大抵还是如常继续着自己手头的工作,不必时刻提心吊胆,也不至于被误伤……
“不。”
甄泠朵始终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人,“异曲同工,但他请的是邪神。”
一句邪神倏然落下,宋珩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所谓邪神,自也是神明,无非是他借用的邪恶之力。但甄泠朵却是不同,她每每请神,寻的都是良善之辈,且她与神明之间的合作,其主动权大多是在诸位神灵手中,但程归远却赫然是主动祭出了自己的肉身,以供对方使用。
神调门人,以运势换神明相助,各有利弊权衡,彼此合作制约,最是得当。
“邪神?”
宋珩冷声重复了一遍,不以为意道,“他倒是有些本事,既无传承,竟也能主动驱使,委实有些能耐。”
宋珩的赞许并不能让那几近封魔的人收敛分毫。
秉持着邪神之力,程归远不得已黑化,他的的攻势愈发凌厉,宋珩与甄泠朵也只能尽可能拿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仔细应对。
邪神之暴戾,远胜常人,想要在他手里取胜,终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甄泠朵和宋珩都最是明白这个道理,可他们到底是不曾轻易表现出来,既是不愿意让对方心有忧虑,也是不希望因此而让身后众人惴惴不安。
“赶紧跑,离开这儿,要快!”
跟着宋珩急吼吼往前冲的时候,甄泠朵还不忘厉声呵走身后众人,但奈何,那些人似是全然没有察觉到其中利害,只依旧一门心思地停在原处,不做动弹。
先头也是一样的。
虽是冷不丁受到了程归远的攻击,但也只有在被波及的那一刻会下意识往边上避一避,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这儿。
“没有用的,他们也跟那些小鬼一样,被困在这儿了。”宋珩淡淡道。
这是他一早就发现的,只是之前没能寻到机会和甄泠朵说,却不成想,好容易开了口,面前的情势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是无法疏散人群,甄泠朵和宋珩便也只能竭尽全力将那黑化的程归远挡在前头,不许他靠近无辜之人。
然而,如今的他借邪神之力有了超乎寻常的武力,就算是甄泠朵都不是他的对手,哪怕还有宋珩从旁协助,两人还是很难占据上风。
纵是勉强赢了一瞬喘息,也会在下一刻被人毫不客气地重新翻盘赢回来。
这便是那程归远始终不变的心思。
一如他先前掷地有声的那一句,他要所有在不经意间窥探到了他秘密的人,再开不了口。
他是这么说的,便也是这么做的。
“不能撤,撑住。”
有好几次,那程归远已是自顾自撕开了他们的回防,可无论甄泠朵还是宋珩,都会在那一刻逼着自己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仔细应对。
他们不能撤,只能应敌。
除非,再没有对敌的能力。
这是甄泠朵和宋珩无言的默契,两人显然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任程归远对身后无辜路人动手的,虽说单就从眼前的情势来看,他二人未必能坚持多久,可哪怕只有一瞬,他们也必须要竭尽全力。
勉强又对了几招,宋珩和甄泠朵都没能招架住,两人不自觉被人打得猛然后撤了几步,无意间对视的刹那,宋社长到底是没忍住开了口。
“尽力而为,不可逞莽夫之勇。”
他这话说得尚有几分委婉,为的就是不让甄泠朵过分失落,毕竟眼下他们赫然已经是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既是倾尽所有,纵是结果未必尽如人意也实在是事出有因,断不必自我苛责。
甄泠朵紧抿着唇,好一会儿都没有应声。
她自然能听得出来,宋珩说这些话也不过是为了宽慰她而已。
可就算是她能用这些说辞来自我安慰,那近半数被无辜殃及的人,又该如何坦然面对这一切?
他们原本不必经受这样的痛苦与惊吓……
这话甄泠朵没有直言,她相信宋珩心底里也始终跟明镜儿似的,好几次和程归远对上,他都明明有机会往要害处打,但几番纠结后,却还是不自觉偏了几分,不过是为了逼着那人换个角度应对,好护着身后那些无辜的打工人。
他们的确是尽力了,可惜终究不过是杯水车薪。
就在对局愈演愈烈的时候,才刚被经理骂了个狗血喷头的程归远却是浑浑噩噩地立在正中。
这人显然是半点不知道外头的情势,根本就不知道,只在这瞬息之间,究竟有多少人因他受累。
“滚开!”
最先意识到不对劲儿的,是邪神附体的程归远,他纵是再暴戾无常,却也总不至于和自己的肉身过不去,虽说他以意识侵袭,且具象化了又一个不同的程归远,但毕竟是承袭自他的肉身,自是不能轻易眼看着他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