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鬼?
三人在听到那保安队长喊第一句话的时候,便已经下意识休战。
及至听到后来,甄泠朵、宋珩乃至于程归远心底里都暗暗有了些盘算。
该说事发至今,那几个不请自来的小家伙们身上的嫌疑的确不曾被完全洗掉,但若非是眼前人言之凿凿,神色坚毅,甄泠朵大抵还是会免不了下意识替那些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开脱一二。
“究竟怎么回事,拣着重点说。”
宋珩无意听什么长篇大论,说这话的时候,他已是一个箭步径直冲到了最前头,先抢走了药。
防的是万一。
诚然,宋珩已经不止一次地感受到程归远的怒气绝大部分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毕竟甄泠朵也没少帮着对付人,能主动豁出性命和邪神做交易的,骨子里多少都带着些疯癫。谁又能保证,他不会突然调转枪头,对甄泠朵发难?
宋珩不敢赌,也不能赌。
他必须要用自己的方式,将对甄泠朵的威胁,降到最低。
当然,宋珩此举的另一要义,便是要替甄泠朵仔细检查药物成分。
虽说他们先前所有的努力都近乎白费,可宋珩从来都不是毫无章法,随手拿起个药就往甄泠朵身上抹,而是务必提前仔细检查过,确认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才敢硬着头皮尝试。
在这一点上,甄泠朵实在是要随性得多。
如果不是医务室的药是抽到太多了些,宋珩是绝不容许她这样胡来的。可偏偏一连尝试了好几种药物都没有什么效果,面对着接二连三的失败,他们心底里都不自觉生出了几分急切意。
甄泠朵愈发无所顾及,甚至还不停催促宋珩加快进度,渐渐的,他们也就实在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可这一次却是截然不同。
药是小鬼主动送过来的。
在此之前,他们唯一的评断不过是因为在现场找到了一个被拆封过的药盒,尽管也的确是从小孩鬼们的地盘里搜到的,但这两者之间,是否还存着些其他的勾连,却是他们尚不得而知的。
正也是因此,多几分谨慎,到底还是十分有必要的。
便是出于这样的考量,宋珩才抢了个先。
他当然清楚,甄泠朵一定不会在意,至于那程归远究竟作何思量,却显然不是他此刻顾及得了的。
“受伤的不是甄……”
程归远的确不在意,但架不住可怜的小保安鬼被宋珩这不由分说的利落动作给吓到了。
他明明记得,需要药的是甄泠朵才对,怎么偏偏这药居然是被宋珩抢了去?
难道,他也被传染了?
倘若真是这样,他是不是应该立刻找个由头灰溜溜跑开才好?
就算他们已经是鬼了,但万一是无差别传染呢?
虽不过转瞬的功夫里,小保安鬼却是已是不自觉思量颇多,反倒是甄泠朵始终神色淡淡,倒像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将一切放在心上。
直到宋珩神色稍缓了些,甄泠朵这才浅笑着走了上去,径自伸出手臂,“劳烦宋社长了。”
话音落下,宋珩便已是兀自轻叹一声,也不管身后还有两道灼人的视线,便自顾自替人仔细上起药来。
宋珩没有多涂,只在甄泠朵手腕间浅浅划过。
那是一切印记的源头,所谓根本,便在其中。
更为重要的是,那印记如今可谓弥散至甄泠朵身体各处,若要全数上药清理,眼下显然并不合适。而这一点,甄泠朵自己也是明白的。
她之所以抬起手来,俨然一副听凭发落的姿态,便也是因为始终笃信宋珩和她的无间默契,她确信眼前人一定能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诚然如是。
“好像变浅了些。”
药效发作很快,不过须臾的功夫,甄泠朵和宋珩四只眼睛死死盯着,便即刻发现了变化。
这话一出,不远处始终吊着心思的程归远和小保安鬼不由得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值得他们振奋精神,却还没到可以完全松懈的时候。
印记变浅,但却没有完全消失。
这同样也是宋珩最为担心的事,故而,在甄泠朵下意识想要抽回手的那一刹,他依旧是紧紧地拽着,半点都没给人以抽离的机会。
“还没好呢,再等等。”
说话的功夫,宋珩又涂了一次药。
这一次,他加大了剂量,碎裂印记消失的速度好像更快了些。
体察到这一点,甄泠朵便也就无暇顾及其他,只一个劲儿地催促,甚至恨不能径直从宋珩手里抢过药,亲自来涂。
但遗憾的是,宋珩没给她这个机会。
“得循序渐进,急不来。”
天知道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刻的宋珩心里有多欢喜,可他却也只能强忍着,并不敢轻易让情绪外泄。
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说辞,甄泠朵不说话了。
她当然知道宋珩说的一点不差,也明白按照眼下的光景,自己很快就可以恢复,根本就犯不着再急。但彼时她脑子里不知为何,总会时不常闪过某人那一副懊恼的面孔。
没找到药的时候,宋珩为此惊慌失措,惶惶不安。
他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将他揽入怀中,以拥抱安抚,这也不在甄泠朵的预料之内,她只是不忍,唯有心疼。
明明该是她自己为此头疼着急,可事实上,宋珩替她分担了大半。这当然得益于他是个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漏的好队友,但除此之外呢?
被宋珩紧紧攥着的时候,甄泠朵脑子里便只剩下这一问。
只可惜,没有人可以给自己答案。
就连甄泠朵自己,都答不上来。
就在甄泠朵暗自恍惚的时候,程归远却是悄无声息地离开。
眼见着甄泠朵渐渐恢复,他也没必要继续站在这儿给自己添堵。
保安鬼目送他离开,眸子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恨不能即刻拍手称快,赞许一句总算走了。
楼下的程归远惹不起,黑着脸的就自不必说。
“要不,边走边涂?”
甄泠朵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身上的印记全数消退,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和宋珩商议起来。
“做什么去?”他问。
“教训始作俑者。”甄泠朵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