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泠朵瞧他如此,便也只能佯装无事,可等她好不容易也埋头做伞,却发现如今工坊里暂存的染料根本就不够支撑他们完成九十九把油纸伞的任务。
“染料不够了。”
宋珩冷不丁喊出这一声时,甄泠朵不自觉一顿。
“那怎么办?”
她想也没想便下意识问道,话一说出口甄泠朵便不由得生出了几分赧然意,倒不是为了旁的什么,实在是有宋珩在边上护着的时候,她总也会不自觉忘记思考,下意识便将所有的问题一股脑儿都丢给那人来解决。
这是她在数次进出鬼蜮后形成的习惯,这当中自然免不了有甄泠朵自己的缘故,可仔细想来,宋珩也没少在中间推波助澜。
正是眼前这人一步步纵然,才让甄泠朵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可饶是她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儿,想要即刻找出法子来应对,却也是万万不能的。偏生宋珩明知这其中的缘由,却还自顾自端着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似是只等着看她的笑话。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点时,甄泠朵只觉面上泛红,好容易才挤出一句,“我去问问附近的大家,看能不能先借一点……”
在甄泠朵看来,偌大的撑花镇既然免不了是靠着制伞闻名的,想来早已经习惯了互相帮衬着行事。可没成想,当她试探着开口时,却是毫无预兆的得了那些人毫不客气的拒绝。
“我们手头的材料也不太够,若是都借给你们了,就真交不了货了。”
“不好意思,染料都是有定量的,我们没锋办法外借……”
一连问了好几家,甄泠朵都没能得到一个肯定答复,这让她多少有些失落,再转念一想,当宋珩提出眼前困境时,她虽是尚且结局如何,却到底是没有能找出第二种解决方案。故而,她一时间有些不敢直视宋珩,生怕被那人耻笑。
可事实上,宋珩也实在顾及不上。
甄泠朵外出借染料的当口,宋珩也没闲着,他虽说的确并不曾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外人身上,可既是甄泠朵想做的事,他无论如何都会锋放手让她主动一试。
且不论结果如何,不打击手下人做事的积极性,是他作为侦探社社长定下的第一个规矩。故而,不论夏艺璇还是梁风祁,但凡是他们想要做的事,不论好怀,宋珩都鲜少径直拒绝。无非是等到他们再也无法坦然收尾时,再不得已站出来收拾残局。
宋珩倒是不会因此而给他们以异样的眼神,反倒是他手下的那些人,每每到了那些时候,都会不自觉羞愧的低下头,好半晌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本,甄泠朵不是这样的。
她曾经也会毫无顾忌的行事,为的只是达成心中所愿,有好几次,为了能够达成既定的目标,她不得不做出巨大的牺牲,但她半点不悔。宋珩反倒是有些看不过眼,可惜的是,他终究是没有立场多说一个字。
等到后来甄泠朵不自觉间开始过分依赖他的时候,宋珩并非是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对劲儿,可出于那些个不可说的缘由,他到底还是放任甄泠朵如此。
一直到如今。
“他们不肯借,我们得自己想办法。”
甄泠朵径直冲进来,一本正经迸出这么一句的时候,实在是让跟前众人不自觉吃了一惊。
就连宋珩也不无错愕盯着她瞧,可彼时他眼睛里却是不自觉带着几分欣赏意,无他,只因他从来都坚信纵是没有自己作陪,哪怕甄泠朵不得已孑然一身面对眼前的困境,她也一定能想出应对的法子。
事实上,甄泠朵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我也不去问其他人了,你们是老前辈了,总比咱们新来的知道的多些,伞面的染料是从哪儿来的,你们只管说,我自己去寻。”
甄泠朵说着,自顾自环视周围,也不知道是她说这话的时候实在过分笃定,还是这工坊里一屋子人此前根本就我有设想过这一可能性,冷不丁听甄泠朵追问出声,却是下意识愣住原地,不自觉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应声。
甄泠朵想到了可能会一无所获,却并不肯轻易接受这样的现实。
就在她挖空心思想要的劝服众人勇敢发声的时候,程归远却是毫无预兆的被柳姑娘戳穿了身份。
他好容易找到了回柳家的路,冷不丁在门口撞见柳姑娘时,满心满眼都只顾着确认她是否安好无虞,可没成想,程归远急吼吼追上去的时候,柳姑娘却是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她阴沉着脸毫无预兆的抬眸扫视眼前人,厉声反问,“你究竟有何目的!”
这冷不丁一声,却着实让程归远大吃一惊,骤然间,他心底里隐隐生出了些不太好的念头,可下一瞬却还是只能逼着自己佯装没事人一般,怔怔的反问,“姑娘说的什么话,我不明白。”
说话的功夫,程归远便不自觉低下了头。
自昨夜起,那连番的意外让他始终不自觉提着一口气,旁的不说,单是宋珩阴恻恻的言语,便让他一路都惴惴不安,生怕已经被他们识破了自己的伪装。事实上,程归远最担心的,还是柳姑娘对他存有不可说的怀疑。但他仔细回溯他们在这儿自遇见开始的每一步,却是到底没能想出任何纰漏之处。
非要说的话,大抵也就只剩下程归远总会不自觉关注着柳姑娘罢了。
必须承认,程归远的视线的确鲜少从柳姑娘身上移开,可他毕竟是那人自己在绣楼招亲时选的佳婿,左右是得来了撑花镇众人亲自见证的,虽说柳姑娘曾已经找过由头想要拒绝,但只要程归远不答应,这婚大抵还是必须得成。故而,他一个未婚夫婿,对心上人多有关注,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
可这些由头拿来搪塞旁人或许可行,如今当着柳姑娘的面,程归远显然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的。
“你不是我撑花镇人,潜伏在此,究竟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