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花镇众人显然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识过这样的阵仗。
至于甄泠朵,她至多是从来都没有设想过,宋珩会在毫无预兆之间,冷不丁就暴露自己的真本事。尽管此刻他所使用的雷法,并非是为了攻击或是自保。
在甄泠朵看来,宋珩如今的行径,更像是在不经意间显了一手,从始至终都不曾携带哪怕丝毫的攻击与胁迫意味。可奈何,这一切之于撑花镇众人是全无预兆的。
他们根本就无从设想,眼前这一幕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明明不过只是转瞬的功夫,但这一切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显露在眼前。
若非是宋珩有意避开了人,他们甚至无处逃蹿。
那是在他云淡风轻般自顾自收敛了神通时,所有人才后知后觉一般意识到的事。也是从那一刻起,前一瞬还不自觉对甄泠朵和宋珩多有观望的众人,下意识间便生出了敬畏心思。
不等他二人再度开口,便已经有人极有眼力见儿的忙不迭自顾自上前,主动表示愿意带领他二人前去寻找染料。
“我可以带你们去找染料!”
其他人骤然听着这一消息,也无一例外举手示意,“我也可以。”
“我去帮忙。”
“我也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情势便即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显然是甄泠朵此前从来都不曾设想过的。最是重要的,还是这一应变化,归根究底还是由宋珩带来的。
诚然,甄泠朵也可以借着请神,以神明之力威慑四方,她相信凭着那样的手段所制造出来的恐惧范围只怕会比宋珩此刻造成的影响力要大得多。可惜的是,她到底没有办法全无顾忌的使用自己的那些能耐。
不为旁的,只因宋珩的雷法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但甄泠朵的请神之术,却并非如此。
虽是在顷刻之间便得到了许多簇拥者,可宋珩和甄泠朵到底还是没有允许任何人跟从,“不必跟着,你们只管画个地图,余下的事我们自己担。”
这话是宋珩说的,却也是甄泠朵心中所想。
虽说如今这些工友的确因着宋珩这无需言语的威慑而不由得心神动荡,可他们到底并非真心实意想要跟着一道前去,若是他二人不曾提前部署,万一一个不小心踏进了他们提前设置好的陷阱里,可就再难脱身了。
顿了顿,甄泠朵又一字一顿,毫不客气的补充了句,“为免万一,所有人都分开画图,一人一份,不可私下借鉴或探讨!”
这话一出,工人们不自觉变了神色。
倒不是为了旁的什么,只因甄泠朵丝毫都不曾掩饰对他们的怀疑,可纵然如此,却依旧愿意给他们每个人以表现的机会。
宋珩闻言虽始终不曾作声,可那无声的威慑却也实在致命。毕竟他此前已经毫不客气地显露了他的手段,虽不过是状若不经意的扫了一眼,但那背后的意思却是再鲜明不过。
凡是有任何人蓄意弄虚作假,怕也免不了要承接远远超出了他们承受能力的责罚。
轰然成雷,骤然落下。一旦劈中了人,便是生死成空。
显然,任谁都不愿意面对这样惨淡的局面,众人闻言忙不迭点头应是,再三承诺绝不会弄虚作假,更不敢欺瞒两人。
甄泠朵和宋珩这才默声寻来了纸笔,分给众人,让他们各自分散而作。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两人便收回了好些简易地图。甄泠朵和宋珩顾不上当即核实真伪,而是径直将所有东西揣入怀中,径直离开了。
临行前,他们甚至没顾得上交代一句,若然那老头问起,只管直言相告。事实上,有了此前种种作保,纵是他二人什么都没有说,其他人也绝不敢贸然遮掩一二。
只是,任谁都没想到,那老头还尚不曾知悉,却是柳姑娘的未婚夫婿先一步急吼吼的跑来寻人。村民们自然也是全无保留的据实相告,可程归远听了,心却是即刻提到了嗓子眼。
他只恨自己无法即刻追上去。
可程归远不敢。
一则,是他自问自己孤身而行,在没有同行人的前提下,未必能全身而退,二来,如今那两人无端没了身影,任谁都无法设想那幕后之人会否在这个当口突然发难。
如今他们三个已是步履艰难,虽说是没能来的及互通有无,可其中利害,程归远终究还是分得清的。正也是因此,他才不得不强行压制着心底的不安,只硬着头皮替他二人镇守后方。
旁的权且不论,单是那二人若是不能在三日之内折返回来,程归远便也只好想尽一切办法替他们遮掩,至少是无论如何也要跟柳姑娘多争取些时日。
而这一切,早已经自顾自远走的甄泠朵和宋珩并不知晓。
诚然,他们不曾当着一应工人的面,径直查看地图的真伪,可他们心底里清楚,在宋珩的威吓之下,大抵也不会有谁胆敢冒着随时可能殒命的风险非要用尽手段敷衍他们。果不其然,等避过了众人,他二人从怀中掏出地图来细致核实的时候,便发现笔迹虽有不同,但他们最终勾画出来的线路,以及标注的目的地,是一模一样的。
“我有种直觉,咱们这一趟去,怕是没那么太平。”
虽说没有收到任何错误的指引,可甄泠朵却也并不敢因此轻易放松分毫,正相反,她反而愈发变得不安起来。
染料中存有血腥味,只这一样,便足以让他们提高警惕。
宋珩当然也明白此行大抵艰难,更清楚甄泠朵言语间虽是惴惴不安,可倘若非要让她驻地留守,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但偏偏还要一本正经的玩笑,“若是害怕,你大可留在这儿,若是那老头问起,还能找个由头替我遮掩一二。”
骤然听着这一句,甄泠朵却是即刻变了脸色,她想也没想,便即刻道,“我不答应!”
这四个字她说得再笃定不过,可饶是说的言之凿凿,眼神却还是不自觉有些犹疑,无他,实在是担心宋珩会言出必践,硬生生截断她同行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