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第二天天气会好起来,没想到竟然是大雾天气,整片山林仿佛被一层白色的纱幔罩住,放眼望去,如在云上。众人看向岳狩青,等他做决定。
岳狩青低头点上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说:“走。”
这种天气继续走下去并不妥当,只能寄希望于中午太阳出来以后大雾能够散去。苏薰大吃一惊,她才因为大雾吃过苦头,抱怨岳狩青在自寻死路,李向阳附和说喀斯特地貌非常复杂,这种天气里出发很容易出事。
岳狩青压根儿不搭理他们,押着两人跟上。
我指着下方的峡谷对岳狩青说:“笔记里有画这个地方,但没有标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下去看看。”岳狩青在前面开路,贴着七十多度斜率的山壁小心地往下,脚下仅供下脚的石头摇摇欲坠,一个不慎就会坠下山崖,几人小心地依次通过。
小峡谷下方树木茂密,藤萝垂挂,仰头只能看到一道惨白的裂缺横在上方,透进来的光不足以照亮峡谷底部,致使底部极为昏暗,空气流滞不畅。
呼吸下来,我感觉脑袋有点晕,将外套拉起来捂住口鼻。其余人见我这个举动,误以为是瘴气,不约而同捂住口鼻,我也不想解释这只是个人身体差异。
依然由岳狩青和矮个子开路,两人拿着砍刀先到前面开路。“疤脸”、苏薰和李向阳这时才从山壁上下来。
带着两人从陡峭的山壁下来十分麻烦,量两人也逃不了,在山壁中间遇到可供两人猫着的地方,“疤脸”为二人解开绳子,逼他们自已攀爬而下。
两人惨白着一张脸,站在地面双腿发抖,几乎坐到地上。我递给他们一人一颗糖,苏薰看了一眼我手上的糖果,还是之前她给我的,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大有宁折不屈的意思。
前方茂林传来岳狩青招呼跟上的指令,我们顺着两人趟出来的路跟过去。
刚翻过一根倒在地上的枯树,便岳狩青和矮个子飞快倒回来,打着手势让我们赶快回去。我站在枯树上看他们,脸颊忽然一冰,扭头看去,险些吓出声。
就在我全神贯注地注视前方的时候,一条黑褐色、头呈三角形、吻部窄长的蛇缠绕在我头顶的树枝上,坠着细长的树枝正好垂到我的耳边,与我距离咫尺。蛇弓起身体,忽然像弹簧似地朝我扑来,我急忙往旁边躲闪,跳下树枝,赶紧离开原地。
仓皇中回头看去,无数的蛇摆动细长的身躯蜿蜒而来,那些蛇形态各异,有的粗壮如树,有的细若丝线;有的通体碧绿,宛如翡翠;有的遍布花纹,五彩斑斓。数不清的蛇种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那种视觉冲击令人头皮发麻。
我们意外进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这里根本就是蛇的巢穴!被惊动的蛇群倾巢而出,放眼望去,无论是高大的树木还是脚下的土地,到处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蛇。
树上的蛇纷纷脱离树枝,从树上滑落下,小峡谷如同下起一场恐怖的蛇雨,一条条蛇从天而降,落到人的头上,脸上,衣服里。有人被吓得尖叫连连,拿出步枪扫射,但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子弹打中的蛇爆出一团血雾,马上就被其他蛇淹没。毒蛇迅速缠绕住人的身体,冰冷的鳞片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刺骨的寒意和无尽的恐惧。
我抓住头上的毒蛇甩出去,看到有人在打蛇,本想帮一把,谁知对方的背包扯下来。这时跑在前面的苏薰摔倒在地,我顾不上别人,先把她拉起来,拖着她往前跑。
两边山壁逐渐收窄,到尽头连成一片,只有底下裂开一条条仅容人横着身体穿过的缝隙。身后蛇群步步紧逼,无奈之下,我只能把苏薰推进去,然后跟在她后面。
山缝内阴暗潮湿,石壁上长满了青苔和蕨类植物,随着不断深入,里面的温度越来越低,从山缝深处吹出的阴冷之气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太过寒冷,蛇钻到一半退了出去。我们夹在山缝中间,前胸贴着后背,气都喘不过来。蛇谷肯定是不能回了,山缝中既然有风,里面肯定有空间,于是让苏薰继续往前走。
感觉气流变弱,我估计快到山缝尽头了,提醒苏薰小心点。她满口答应,突然惊叫一声,从我眼前凭空消失。说时迟那时快,我几乎条件反射抓住她。
现在的情形便是我夹在石缝里,单手抓着苏薰的衣服。苏薰吊在半空中,吓得大叫。我压力很大,让她镇定,找找有没有落脚的地方。
她小声啜泣,好歹没有再叫了,过了会儿我手上压力小了许多,应该找到落脚点,但还是紧紧抓着她。这时苏薰才说:“这里可以站住,你放手吧。”
我放开手,从山缝出去,贴着石壁而站,没有迈脚。我的眼睛在极黑暗的情况下具有一定的可视性,这得益于母亲。母亲曾布置一间暗房,用黑布把所有缝隙堵住,保证房间内部完全黑暗。房间内会放道具,由我藏起来,母亲去找,从而锻炼在黑暗中寻物视物的能力。她也会鼓励我去做,我做得很好时,母亲会非常高兴,这使得我非常积极自我练习。
在完全漆黑的山洞里我能模糊看到巨大的物体的轮廓,那些物体形状各异,静静伫立在黑暗中,像石化的巨人。
一道白光连续闪烁两下,短暂照亮山洞,原来是苏薰在利用相机闪光灯观察我们现在的处境。
我们现在站在一个无比庞大的山洞洞壁一个狭窄的平台上,犹如参天大树般巨大的钟乳石纵横交错,无数岔道往洞穴深处蔓延,如同蜘蛛网一般,把洞穴切割得四分五裂,形成一座宏伟的天然地下迷宫。
苏薰喊了一声,空洞的回声却从她身后的洞穴深处回来,缝隙里并没有人回应她,沉寂下去的山体里只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回荡在这寂静的空间里。
“这下该怎么办?”苏薰无力地问。
我手上还紧紧抓着带有装备的包,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伸进包里开始摸索起来。手指在一堆物品之间游移,最终碰到手电筒。按下开关刹那间,一道明亮的光芒刺破了周围无尽的黑暗,直直地射向前方不远处的一根巨大钟乳石柱。
方才在闪光灯中只看了一眼的洞窟细节重新暴露在我们眼前。苏薰也忍不住看过去,发出一声惊叹。
幽深昏暗的洞穴之中,矗立令人叹为观止的钟乳石柱群,形态各异、高低错落,威严庄重又神秘莫测。在手电筒光照耀下,钟乳石柱散发着微弱幽蓝的色彩,让整个洞穴如梦似幻。
我爬到苏薰站的平台上,把岳狩青的笔记本拿出来,剩余的东西连同包交给苏薰,我跟她说了一个地址,对她说:“要是你平安回去,请把这个包寄到这个地方,里面我留有书信,我爸爸看过以后会明白的。”
我往下照了照,我们离地面不算高,完全可以跳下去。我背上装备包准备往里面一试深浅,苏薰抓住我诧异道:“你不会是想进去吧?”
我道:“你可以在这里等着他们脱困后来找你。”
她大声道:“别开玩笑了,这种天然形成的山洞没有地图没有方向,万一连接的是地下溶洞或者地下暗河,出了什么事一辈子都没人能找到!”
“我知道。”
“知道你还要去,现在的小孩怎么回事,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玩的?生命高于一切,不要追求刺激拿生命开玩笑,那是非常低级的获得感!”苏薰跟在我身后絮絮叨叨道:“你还年轻,可以尝试别的游戏,为什么非要做这种危险的活动?”
我告诉苏薰:“我不是在玩,你最好在这里停下,别再跟着我。”
我纵身跳下去,才爬起来,没走两步,身后苏薰惊叫,我回头看去,她竟然跟着我跳下来。她从地上爬起来迅速跟上我,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冒险而什么都不做,那不是我为人处世的准则!”
我说:“我们的处境不一样,你没必要跟我走。”
苏薰铁了心我不走她不走,我也不再多说。
我们站在岔道前,手电筒照过去,深邃的洞道昏暗狭长,不知通往何方。岳狩青的笔记也派不上用场,没有任何痕迹可以参考,只能自已试着往前走。
我每隔一段距离就在山壁上留下一个符号,确保走错道路能及时返回。
苏薰站在我身后看我做了几个记号后说道:“这个符号也是属于那个男的给张教授看的文字系统吧?”
我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
“我研究了那十二个字,一开始我根据教授说的表意,结合甲骨文去推,半蒙半猜组成一句话,但是读不通顺,最后只能推了一下造字逻辑,参考太少了,没法保证我的推测是正确。”苏薰遗憾地说。
我的心里一动,如果我口授给苏薰笔记的信息,说不定她能帮我翻译是什么意思。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后就被我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