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
作为女人,长孙皇后的情感本就比李世民更加细腻一些,如今看着自己儿子的小小背影,更是直接落了泪。
“唉……”李世民揽过自己的妻子,轻声叹息。
他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嫡长子背负了太多这个年纪的孩子本不应该背负的东西吗?
不,他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他刻意的忽视了。
因为他认为作为太子就应该比别人背负的更多一些,太子也必须比别人的孩子更加出色,太子应该……
总之,无论是什么,都是太子这个身份让李承乾有了这样的童年。
但实际上,李世民只是为了逃避罢了。
逃避他作为一个父亲的不合格,逃避他作为一个皇帝的不合格,逃避他因为自己的私心所导致的不均衡……
如今,那层遮羞布被冯智彧毫不留情地揭开,李世民终于是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
回头想想,自己的这两个儿子,不就是翻版的自己和大哥吗?
以前,他随父亲四处征战,为大唐的建立可谓是鞠躬尽瘁,立功无数,他的大哥李建成却完全相反。
不仅没有什么战功,就连当初突厥南下,自己那个大哥都建议迁都洛阳,避其锋芒。
但是,爱是没有任何道理的,自己的父亲就是偏爱大哥,忽视自己。
如今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当初的自己有什么不同?
李承乾一丝不苟,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自己一句太子就应该克服,他就一声不吭的努力克服。
而李泰呢?
按照规矩和礼制,武德三年出生的李泰,作为当时只是秦王的李世民的儿子,本应该被封为郡王,但他却被封为了高一级的亲王。
在玄武门之变后,成为皇子的李泰被封为扬州大都督,封地多达二十二个州!
而和他同为皇子的李恪,封地却仅有八个州。
一直不懈努力,却不得父亲正视的李承乾,和一出生就受到万般宠爱,甚至无论是爵位还是封地都能够一再破例的李泰……
如今回想起来,李世民都无法去想象李承乾到底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
自己当初是怎么选择的?那么自己的儿子呢?
想到这里,李世民不禁打了个寒颤。
如今,玄武门之变才过去仅仅三年,李世民的心态仍旧停留在当初自己受委屈的时候,所以他无比了解李承乾所受的委屈。
……
思及至此,李世民轻轻地拍了拍怀中的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坐直了身体,看着自己的丈夫执笔,便立刻给丈夫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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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坊,房家。
“房兄客气了。”走出房家大门的冯智彧对着房遗直拱手说道。
“当日的事情没有谁对谁错,遗爱也只是年轻气盛罢了,我在他这个年岁的时候也差不了多少,高州没有几个没挨过我的打的。”
“既是误会,说开了自然就没事儿了,房兄实在是太客气了。”
“冯兄不介意便好。”房遗直对着冯智彧拱手说道。
“其实昨日在下本想和杜构兄一样上门拜访的,但是冯兄你也知道,我们家和杜构兄不太一样。”
“杜构兄是因为杜伯父卧病在床,所以才代表杜伯父去的,而家父身体康健,自然是轮不到我去的。”
“所以,还请房兄不要介意。”
“其实,我也正准备过去看看的。”冯智彧闻言轻叹一声,表现出一副可惜的表情。
“杜相是我们大唐的肱骨之臣,大唐能够有今日之盛景,杜相功不可没,但是却没曾想……”
说着,冯智彧摇了摇头:“不过,我听闻杜相是被痨疾所困扰,在下在岭南的时候,曾经在山中的部族中发现一良方,对痨疾颇有奇效,正准备去看看。”
“只不过岭南和长安远隔重山,不知道岭南的方子在这边好不好用。”
“冯兄此话当真!?”听冯智彧这么说,房遗直顿时就严肃了起来。
“生死攸关之事,在下自是不敢妄言。”冯智彧见状说道。
“那事不宜迟!”房遗直的语气和动作明显是急了,但还算是克制的比较好的。
“在下给冯兄带路,咱们赶紧去吧!”
“那就有劳房兄了。”冯智彧闻言拱了拱手,然后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
其实对于房遗直的急切,冯智彧是理解的。
房杜两家的关系很是密切,房玄龄和杜如晦作为李世民的左右手,他们都是从李世民还是唐国公之子的时候就追随李世民的,又共同参与和谋划了玄武门之变的事情,所以可以说是相交莫逆了。
更别说房遗直现在还娶了京兆杜氏之女,虽然两家不是直接的姻亲关系,但在这个家族制的时代,家庭和家族可以说是完全不分彼此的。
在这个时代,痨疾,也就是肺痨,在后世被称之为肺结核,是无法治愈的绝症。
如今一听还有希望,房遗直怎么可能不着急?
……
杜如晦的府邸也坐落在太平坊,所以冯智彧跟着房遗直,很快就抵达了杜家。
“小人见过房公子。”门口的护卫不认识冯智彧,但认识房遗直。
“快,通报杜兄,有要事相商!”到了杜家的门口,房遗直的稳重早已经被他抛在脑后,语气很是急切。
“事关杜伯父的病情!”
“房公子您请进便是。”一听事关杜如晦的病情,杜家护卫的表情也变了。
“大公子早就说过了,如果是房公子您的话,不用通报的。”
“小人这就派人给公子引路。”
……
冯智彧全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房遗直,在房遗直看不到的地方挑了挑眉。
不用通报……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房杜两家的关系的确是好,甚至是好到了利益共同体这个等级的了。
……
跟着房遗直,冯智彧很快就到了杜家的会客厅,而杜构很显然也是得到了下人的通报,没一会儿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房兄。”杜构进了会客厅之后,先是对着房遗直拱了拱手,然后就将目光放在了冯智彧的身上。
“冯兄……”
“杜兄放心。”冯智彧自然是知道杜构在担心什么,当即解释道。
“虽然没什么信心,但在下尚在岭南之时就让人试过了,三个身患痨疾的病人在用过此方之后都痊愈了。”
“冯兄大恩……”在冯智彧说完后,杜构顿时感觉浑身的力量一空。
“杜兄放心。”看着杜构险些摔倒,冯智彧赶忙上前搀住。
“药,我已经派人回岭南去取了,只不过当下有件事可能需要杜兄帮帮忙。”
“冯兄但说无妨!”杜构闻言赶忙站直了身体。
“整个杜家,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杜兄。”冯智彧说着,从袖兜中取出了早上才收到的诏书,递到了杜构的面前。
“冯兄,这是……”在看到诏书之后,杜构的双眼都瞪大了,随即脸上泛起一阵苦笑。
“此事……可能在下……不,是整个杜家怕是都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