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邑。
虽然没带过兵，但不代表冯智彧没有理论经验，从李靖选的这个驻军地点就粗浅地看出李靖这个一代军神的实力。
马邑位于朔州，北、西、南三个方向都被长城所围，东边也有桑干河的存在。
同时，北方静边和左云顶着，背靠崞县和宁武，以骑兵见长的突厥不仅在短时间难以攻进来，就算是攻进来了唐军也可退守长城后面的崞县和宁武。
等唐军站稳脚跟，随时可以反击。
但是，世事万物皆有正反两面。
朔县有着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也代表着它成为了中原与北方草原交战的缓冲地带。
……
与静边和左云相比，朔县还算是后方，所以哪怕是山雨欲来，朔县仍有不少的百姓。
此时的百姓人心惶惶，但为了生计也不能藏在家里，更别说是举家搬迁了。
一辆马车慢慢的行驶在朔县的路上，冯智彧坐在车辕上，手里的马鞭甩啊甩的，两侧和后面的玄甲军紧紧跟随。
任谁看了都知道，这不是普通人。
“吁……”冯智彧轻扯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
玄甲军的首领见状微微蹙眉，但还是紧紧的跟着。
“下车。”冯智彧直接跳下了车，然后掀开布帘，对着里面的李承乾说道。
“好的，老师。”
李承乾一身常服，没有任何架子，再加上冯智彧那不客气的语气，任谁也想不到这二人之间的关系。
毕竟才十岁，李承乾还是在玄甲军的搀扶下才下了车。
然而，一下车，李承乾就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乌泱泱的……全是人。
……
冯智彧走在前面，对身后的李承乾不管不顾，不过好在有玄甲军，李承乾在短暂的惊讶之后还是跟上了冯智彧。
“怎么个价儿？”李承乾刚跟上了冯智彧的步伐，就看到冯智彧停了下来，用脚踢了踢其面前的牌子。
“回贵人的话。”牌子旁边是一个瘦弱的男……孩。
“一斗小米。”
“我买了。”冯智彧对着身后招了招手，玄甲军很快就凑了上来。
“去取一斗小米来，买下他。”
“诺！”玄甲军转身离开。
“一会会有人带你去见我的。”冯智彧扔下了一句话，转身离开。
李承乾看着自己老师的背影，又看了看面前的男孩，再看看那个牌子，犹豫良久，但还是跟了上去。
……
摊位上，男孩犹豫了半晌，还是将牌子收了起来。
贵重的不是牌子，而是上面的字，仅仅是让人帮写“卖身”两个字，便让他花了不小的代价。
已经有人买了他了，这个牌子对他来说没用了，但牌子还是有用的，一会儿说不定能折价卖给别人。
……
冯智彧似乎什么都没有做过一般，仍旧向前走去，走了好一会儿后才再次停了下来。
“卖什么？”冯智彧看着面前的夫妇，开口问道。
“卖……卖……卖女儿……”男人犹豫了很久，才闭着眼睛狠着心说道。
“什么价儿？”冯智彧不为所动，冷漠地问道。
“一……不！两斗米！”男人又犹豫了很久，给了价后又立刻加价。
“贵了。”冯智彧的语气冷漠到让李承乾感到陌生。
“唐军来了，很快就要打仗了，现在不值这个价儿。”
“那……那您说……”男人看了看冯智彧身上的丝绸衣服，又看了看其身后生人勿进的玄甲军，声音低了不少。
“两小斗，麦。”冯智彧的声音愈发冷漠。
“这……”男人想要反驳，但看着冯智彧身后的玄甲军，声音又弱了下去。
“贵人，这太低了……”
……
在唐朝，度量衡分大小两制。
三小斗米才等于一大斗米，粮食和粮食之间的价格也不同，最贵的是小米，其次是大米，然后是麦，再然后是菽，即大豆。
从两大斗到两小斗，而且还是麦，冯智彧的砍价已经不能说是直接砍到大动脉了，而应该说是砍断脖子了。
“方才我买了一个男孩，约莫十三四岁，才一斗米。”冯智彧却不管那些，依旧冷漠。
“女孩儿，就只值这个价儿，不卖，我就去看别的了。”
“卖！卖！卖……”男人连忙说道，似乎生怕冯智彧反悔一样。
“两个都卖……四小斗……”
冯智彧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身后的玄甲军招了招手，然后便抬步向前走去。
抬步之前，冯智彧瞥了卖女儿的夫妇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目光却落在了妇人的怀中。
想来，那应该是个儿子，不然的话……
李承乾愣愣地跟上，他的脑子一片混沌，只知道要跟紧冯智彧。
……
一路向前，冯智彧对道路两旁的牙行看都不看，只看路边的小摊。
一直走到了街道的尽头，冯智彧才停下脚步，又买下了一个女孩。
“上车。”
敲定交易之后，冯智彧转身上了马车，李承乾在玄甲军的帮助下，浑浑噩噩地上了马车。
没有再停顿，冯智彧赶着马车径直回到了朔县的县衙。
朔县是大军驻扎的地方，而朔县县衙就成了临时的指挥处。
看着门口已经在等待的男孩，冯智彧跳下了车：“都办好了？”
“回主人的话。”男孩跪在地上，恭敬地回道。
“都办好了。”
“嗯，那就行。”冯智彧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车内喊道。
“下车。”
李承乾掀开门帘，旁边的玄甲军刚准备上前，但却被冯智彧伸手拦住，而冯智彧买下的男孩显然很有眼力见儿，赶忙跑到了马车旁边跪了下去。
李承乾看着冯智彧，又看了看跪在下面，将后背露给他的男孩……
李承乾知道男孩的意思，他也不是没有踩过别人的后背，但那都是宫中的阉人，对于他来说是理所应当的，而现在……
一时之间，李承乾有些难以接受。
他无法接受，一个刚刚还好好的，还能被称之为人的男孩，现在却成了低人一等的……奴隶。
“愣着做什么？”冯智彧皱了皱眉，冷声说道。
“学生知道了。”冯智彧的话将李承乾唤醒，连忙躬身说道。
随后……带着满心的犹豫，李承乾踩在了男孩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