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伞状猛力喷洒的应急灭火装置启动,大量冰凉的水滋滋从四面八方的头顶喷出来,彻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身的水,只来得及紧紧闭上双眼,嘴缝里不可避免地进水,混合着烟味儿流进喉咙里。
眼镜片上已经全是水珠了,比弥漫的烟雾还要阻挡视线,彻伸手摘下眼镜,感觉眼睛滚烫,鼻腔、喉咙、胸膛、肺部……都难受极了。
“咳咳——”彻捂住胸口咳嗽,眼睛还是进了水,眼周通红。
他想拿出手机报警,刚打开屏幕,卡了一下,看见line上边五条悟头像旁边快要破三十条的讯息,本想直接划走,可手机又卡了下,同时手机进水兹拉一下就黑屏不动了。
彻手指一下子绷紧,有些恼火。五条悟……早知道就跟五条悟一样,买个很贵但是防水的手机了,这样没用的附加用途原来能体现到这种的紧急情况吗?
“各位!!请快速前往求生通道!跟着绿色的提示灯前进!!”
“跟同伴失散请不要慌张!请先逃离这里场馆!请先逃离场馆!”
有人撕扯着喉咙疏散人群,但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之中,最多经历过地震逃离的人们难以保持理性的思考,但喜欢逛画展的好歹都是拥有一定知识的群体,慌张的情绪渐渐好转。
大睁着眼努力地看着周围,隐约看见一个明显的红色马甲跟黑色的卷发,彻抵过横冲直撞的人们的肩膀或者胡乱踩踏鞋子之类的,用手挡着,不断朝着烟雾能少一些的地方前进。
幸好现在还是白天,场馆里面的灯光也很充沛……但坏消息好像总是接连到来,刚庆幸于明亮的环境,周围的灯光一瞬间全部关闭,偌大的场馆只能依赖门口透出反射进来的一点日光。
糟糕了,现在场馆估计已经断电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下一次爆炸……
彻努力大声喊道:“松、松田前辈——!!”话音未落,又是一阵闷响。
响声没有炸弹那么大的威力,滋滋的漏气声音响起,让人联想起电视里的播放的战争片上面的某种武器,瓦斯、烟雾弹什么的……
哪里的犯罪分子会有瓦斯或者烟雾弹啊!
像极了松田的背影停顿在一旁,好似很焦急地左右话乱地看,“彻!?”他大喊着,“无论你在哪里,只要还能活动,就快先逃生听到了吗!!”
更深的白雾蔓延,像是又上了一层颜料的画布,彻现在再也看不清楚周围,而且浓厚的烟雾袭来,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本来头顶有些降低烟雾浓度作用的洒水装置也彻底挽救不了局势。
【遇上麻烦了啊。】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脑子里面响起。
彻突然瞪大了双眼,左右看了一圈,颤抖着嗓音道:“——梅子?”
梅子发出一声含笑的声音:【除了我,没谁能在你脑子里说话了吧。】
【总之,赶紧先逃开再说。】
“周围好像有炸弹。”彻从脸上抹了一把水珠,甩到一旁,“我害怕妈妈的画被破坏。”
眼睛依然是浅浅又柔软的颜色,但彻的语气很坚定,说他活该也好,不听指挥也好,他也有不顾生命要去做的事情。
梅子没说什么阻止的话,淡淡道:【……随你。】
接下来,脑海再也没有梅子的声音传来。
彻张了张嘴,喉头梗塞,他知道,梅子有些生气了。
抿起嘴巴,没再说什么,感受着头顶不断喷落的水,只压低眉头,好让不断的水珠顺着睫毛滴落到地面。
摸着墙壁,彻回到被人流冲走之前的位置,隔着被头顶水洒扑打变浅了一点的白雾,跟画面上半睁着眼睛的小婴儿彻对上眼神。
毫不犹豫地连带着玻璃相框将布幅横长两米的画作拿下来,彻的臂展不够揽住,只能辛苦地用手指捏着相框的边沿,湿透了的的布料贴在手臂上,紧绷的手臂线条赤裸裸地显现出来。
湿透了的黑色发丝贴在脸上,衬得一张脸又小又可怜,幼齿透了。在大家都在拼命逃离的时候,就他一个人逆着人流往这边来,现在还费劲拿着一副大的离谱的画,那么瘦弱的身体、纤细的手臂、柔软的指头,明明连骨头都是柔软的,还要给自已找一个这么大的负担。
旁观了许久的高大男人轻而易举地从人群中挤出来,低头看着他湿透了的小脸,“在趁乱偷东西吗小鬼?”
“要不要我帮忙?”
“——才没有!?”
心虚到下意识反驳,彻眨掉睫毛上挂着的一滴大大的水珠,抬头懵懵道:“伏黑、甚尔?”
支在彻腿边的相框被他单手提起,拇指微微用力,就在木制的相框扣了个方便提的洞,另外一只手轻轻一捞,捞住彻的腰,细细软软的一截,被粗壮有力的胳膊围住。
伏黑甚尔漫不经心道:“别乱动,我带你去其他地方。”
肚子被顶着,上半身也近乎倒立一样被人提着,头发垂落,彻难受地抿着嘴,黑色的秀气眉毛也微微蹙起,他憋住喉咙里因为难受快要冒出的气音。
这么浓厚的白雾,伏黑甚尔身在其中却没有明显感受,脚下动作很快,提着颇有重量的大相框跟一个人,也能风一样前行,彻有种自已在飙车中晕车的感觉,没忍住不适地闷哼出声。
晕乎乎地被人放下,彻脚软跌落在地面上,嘴巴张开小口又贪婪地呼吸着四周干净的空气。
“怎么这么没用?”伏黑甚尔大剌剌蹲下,饶有兴致地看他难受的表情。
一张脸又小又白,额发被水洇湿,半干不干地、一缕一缕贴在脸侧,水珠顺着一缕发丝落下,滑在又白又细的脖颈上,最后陷进脖子领子里边。
“你怎么在这里?”声音有气无力的,彻睁开眼睛看着他。
觉得对彻没什么要隐瞒的,伏黑甚尔撑起脸,“啊,来这里杀一个人。”
彻惊讶地抬头,嫩蓝色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表情很茫然道:“你说什么呀?”
甚尔还想了想怎么说,平静道:“很正常,工作吧。”
说起“工作”这个词,他其实非常陌生,但对于这种雇佣关系,他选择了“工作”这个词来向彻解释。
彻拧着眉头看他:“那我要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