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异也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们是被若萨拉故意释放出来的,在她那道魂被你们攻击的时候,把我们从幻术空间里引进来。”
他的声线很优美,让虞苏一惊,熟悉感由心而生,是有几分西夜的气场。 斯异只想活命,忽略了虞苏的审视。 他提了一口气,继续说着:“她没想到会遇到法撒和幽月,能灭了她的魂,失策了。” 提到若萨拉时,他喉咙哽咽着轻微的叹气声,仿佛透露出无法宽恕自己的隐痛。 听着他颇有点华贵的语气,虞苏再次捕捉到了隐藏内容。 仿佛剪断百灵鸟喉咙的人,抽取那婉转动听的歌喉,安放在自己身上。 在黑暗处,轻言细语诱人深入,却又难得救赎。 “拿了别人的东西,会活的比较累。”西夜又怎么会发现不了,他直视斯异,轻蔑一笑。 斯异还在解释:“我没有拿过任何人的东西…” 可西夜的眼神,让他感到威胁,渴望又躲闪,不敢再多言。 虽然已经失去了前世的记忆,来自骨子里的直觉,是除不掉的。 他很熟悉西夜身上的气息。 一种“高昂细腻的”红色的能量,激情满满,高高在上,戏谑的俯视着身边的人。 他无法驾驭,会变得失控,只能化作饱含情感的嗓音,在音乐里释放,或者醉酒之后短暂的爆发。 今天他终于知道,那是西夜的,不属于自己。 因为他的喉咙在挣扎,有一团火焰,想要寻着对面的身影而去。 无论他再苦苦克制,都再难压抑。 西夜伸出手,触及他的喉咙,一条红色的线,与他的指尖纠缠。 … 前世一幕随之映现。 曾经大地落陷时,一座完美的国度,沦入暗海深处,原本生活在大陆上的冥魔族群,为了适应海底的生活,长出了可以在水中呼吸的腮,背部生发刺鳍。 西夜的母亲正是冥族女王。 她诞下西夜后不久,就被隐奇囚禁,后来残忍处决; 至于为什么杀掉自己的妻子,那是属于隐奇的秘密。 她被处决那天刚好是圣诞夜,西夜在突然而至的悲怆中,感受到了一位女子的告别。 他在地窖中倚靠,只通过一半小窗,看向天幕,半梦半醒中,星光洒在他的侧脸。 眼前出现了一副画卷,年轻的女子,双手扒着暗海边沿,沉浸在黑色的海中,只露出肩,肌肤如霜、极致的美。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生母。 生命的消逝,如此难以把握。 她来不及多看他,只对他说:“我的孩子,我永远爱你,祝福你。并给予你我所拥有的一切。” 她的声音,足以超越人鱼的歌声,像柔软的手,在心房上抚摸着,抚平了他受到的冲击,抚平了他的困惑和悲伤,种下一朵暗紫色的玫瑰。 路易十四的色泽,在他充满火焰的心间燃烧。 海水,在血渍中,变得有些褐红,天上红色的月,绽放了一朵暗色的玫瑰花,他从此爱上月光。 尤其血月, 拥有最温柔的颜色,也是最令人心痛的颜色。 母亲变成了玫瑰和荆棘,融入他的血液里,发丝中,目光和指尖,与他同在。 他闭上眼,任由自己的灵魂,走入暗海中,被残余着温度的海水包围。 喉音隐匿入心,他就学会了从灵魂发出歌声,魅惑之音,成了思念唯一的出口。 母亲最后的祝福,注入了他的掌心,顺着他的身体而上,直达喉咙。 他在眼泪中,再次蜕变。 当他再次睁开双眸,手中红色的光芒,绽放。 从那时候起,他不再害怕,有点习惯了地窖中的黑暗和沉默。 … 斯异并非人类,曾是一只木雕兔子。 是恩斯顿城堡里一个被丢弃的玩具,仆人家的小孩子的弃偶。 它静静的蜷缩在地窖旁边的草地上,直到听见了唤醒灵魂的歌声。 隐奇经过草坪时,无意间发现了它。 于是,利用了它的欲望:“你想化身成人吗?过更好的生活,吃遍想要的美食。” 它想。 隐奇假意慈爱:“那就帮我做一件小事,去陪陪那个孤独的孩子。” 他指向地下室,暴露出来的透气窗。 他脸上堆着的笑意,不过是阴谋。 巫族和冥魔族女王的小孩,可不一般。 西夜所拥有的能量,除非自愿给予,否则任何人,都拿不走。 他深知西夜,善良且孤独。 这两个特质组合在一起,便是至深的软肋了。 … 木兔化作人身,成了有些羞怯的小孩的模样,走到隐窗边,探下脑袋和里面打了个招呼:“嗨…” 大概是太孤独了,听到有人来,西夜开心不已,他走到窗下,扬起脸,月光的朦胧,掩盖不了他的醒目。 “你叫什么名字?” 他很久没有和人交流了,定了定神,好不容易开口,胸腔止不住的起伏。 “我叫…斯异,我听到你唱歌了…”男孩的声音很奇怪,虚弱无力。 不过此时的西夜不在乎那么多,只觉得自己有了朋友,后来,斯异每天都来,陪他聊聊天,告诉他外面的世界。 他不用任何伎俩,就取得了西夜的信任。 可男孩的嗓音发生了更严重的问题,不到二十天,突然恶变,仿佛卧病的老头,衰弱、嘶哑,难以发声。 西夜很难过,他极力的想帮助斯异,帮他恢复; 这份真挚的心,一旦敞开,便让他发现了自己的天赋,可以给予他人能量; 可他那时不会掌控,只能将自己有的,悉数分享出去。 这颗真心,终于,落入了隐奇的阴谋。 … 这份难得的陪伴,已是如寒冷中的光,虽没有真正的热焰,却足以让西夜的心燃起希望之火。 他将自己的能量,慷慨赠予。 斯异如数珍宝,按照约定,将大部分交给隐奇,自己留下一点。 “果然,如此单纯。”隐奇笑了。 他手里握着斯异拿到的能量,嘴角的讽刺盎然,嘲笑西夜那颗柔软的心,笑着笑着,面容变得扭曲; 忽而想起,自己尚且是少年的时候,也是如此善意、孤独…至纯至真。 他痛恨家族,却在做同样的事,想造就第二个“自己”。 落寞在黑暗里,阴沉蔓延。 他不信,毁灭不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