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到了院门,深吸口气,正要打开门的手有些颤抖,低头,见两个女儿乖巧仰头看着她,霎时间,吴氏把门一开。
门开了,报喜的人见吴氏的穿着,知道这是李家的当家人,把喜报放在身前,笑语盈盈道:“夫人,这里可是望江县大瑞村籍贯,李意卿李老爷的府邸呀?”
之前儿子的院试案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主簿跟着一起过去的原因,报喜似乎并没有这么隆重,见报喜人念完儿子的籍贯等情况,吴氏赶紧说道:“是,这确实是李意卿李老爷的府邸,他是我儿啊。”
报喜的人早在来之前就知道这次的解元的情况,十三岁的解元,这大兴,怕是找不出来一个相比拟的了。
“恭喜李夫人了,李意卿公子于元和十七年,益州城乡试高中解元。”
吴氏拿出沉甸甸的红封道:“嗳,几位拿着吃酒,讨个喜,今日家有大喜,要不是我们当家的这会儿还在益州城没回来,定是要请进来吃上一顿的。”
报喜人到了新科举人家中,有些人家会隆重的接待报喜人,有时候举人家需要,还会在举人家小住几天,由考中举人家开出单子,上面列出所有亲戚朋友的名字,由报喜人去报喜,请他们前来贺喜。
报喜人懂了这意思,是主家不方便待客,报喜人拱手道:“这番是过来道喜的,消息收到我们就先告辞了。”
报喜人一走,刚刚在院外敲锣打鼓这么久的吵闹,附近的人早就好奇了,但西南街这里基本都是高门大院的,府里的主人都是有脸面的,也不可能亲自出来凑热闹,不过下人可没有这些拘束,早就在不远处看着了。
吴氏带着两个女儿,给附近探头探脑的人分发喜糖糕点,林娘子和丁婆婆一起提着箩筐跟在后面,分着分着都到了大街上,林娘子赶紧劝道:“夫人,您快带着两位小姐回去,家里的这大喜事,发糕点喜糖交给我和丁婆婆做就行了。”
怎么说少爷现在也是有功名的人了,在巷子附近夫人发点东西是家有喜事说得过去,但在大街上见着人就分,还带着两位小姐,怕是有损主家和少爷的脸面。
吴氏看着人来人往的大家,窘迫地摸了摸鼻子,“嗳,林娘子,一会儿林叔还买了糕点,这些你也给发了,林叔回来,你叫他在门口放上炮竹,我先带着意兰意竹去找她们舅舅了。”
吴氏带着女儿到吴启明那里,到了店铺外,这时辰也不是饭点,所以铺子里空落落的,没见到人,吴氏就往厨房走去,见到正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的吴启明两口子。
吴氏兴奋异常,激动地开口,“二哥,二嫂。”
“小妹,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快去院子里坐,厨房热气熏人。”葛氏说完,就拉着吴氏和意兰姐妹俩出去了。
到了院子里,葛氏本想要去倒点糖水过来给她们,没想到吴氏抓着她的手,整个人极具亢奋道:“二嫂,中了,意卿他中了。”
葛氏没反应过来,纳闷道:“中什么?”
李意兰笑着开口道:“二舅母,我哥哥考中举人了。”
“什么?举人!”
在厨房里善后的吴启明听见妻子的尖叫,怕小妹今天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快步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焦急道:“什么事,什么事。”
葛氏直接大喊道:“当家的,咱家意卿考中举人了,哈哈哈。”
吴启明听了这消息,人都傻了。
“举人?真的?”
吴氏赶紧上前说道:“是啊,二哥二嫂,意卿考中举人,还是乡试解元。”
“解元。”
吴启明和葛氏两人惊呼出声,解元两人还是知道的。
吴启明开心道:“小妹,我们赶紧递消息回家,让爹娘和家里人知道这个好消息。”
“是极,我们要不下午不要开门了,现在就回家去说这个消息吧。”葛氏说完,就要把店里都收拾一下。
“二哥二嫂,不急,明儿我再回去报喜,明天你们要一起回家去吗?前阵子爹和娘念叨说你们两口子一直在安庆府不回家呢。”这大喜事,吴氏当然是要亲自回去说了。
还有小叔家及族里面都要说上一声的,几人聊着李意卿这次高中解元的事,甚至有顾客过来,吴启明和葛氏都不想招呼了。
“二哥,二嫂,你们忙,我带意兰意竹回去,家里还要再准备准备。”
在两人不舍的目光中,吴氏带着女儿回家,没想到在院子外见了熙熙攘攘的人在大声地谈话。
站在外面的一点的,一下就见到了吴氏,连忙激动地上前,“哎呀,李夫人,恭喜啊,今儿家奴在外边听到贵公子高中解元啊。”
周围的人听见吴氏回来的声音,纷纷走了过来,院子里见情况不妙的林娘子带着丁婆婆和林大爷出来,这才把吴氏母女三人解救出来。
走到门槛上,吴氏高声道:“哎,今日多谢各位亲邻过来道喜了,改日家里办宴再请诸位吃上一顿。”
送了很久,外面的人才走光,吴氏母女三人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赶紧吃了口饭,吴氏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觉得儿子是解元这件事,还是没什么真实感。
一夜辗转反侧,但第二日她并没有起晚,人还特别精神,一点不带困意的,走过去把还在床上睡得正香的两个女儿都拉起来。
“快起床了,今天要回家去。”
李意竹坐在床上,横抱着她娘的腰,“娘,这不就是我们家嘛。”
“是,都是我们家,快起了,你哥哥考中举人这件事,娘要回去跟你小叔公和叔婆他们说哈。”
李意竹一听,可就不困了,“娘,我这就漱口。”
哥哥中举这事,她也要跟她的小伙伴说。
吴氏母子在坐船的时候,望江县这边已经收到举人的捷报了,这给赵县令一开心,对着正在办公的李主簿道:“文华,咱县今岁可是有一位新科举人啊,还是解元。”
李主簿不小心把公文写劈叉了,停笔后道:“是哪位秀才高中?”
“你说这不是巧了嘛,是那年进献的李长江的儿子啊,才十三岁,就是新科解元了,不得了。”说到这,赵县令还想了想,家里竟没有适龄的女儿,暗自可惜。
“什么?李长江的儿子,高中举人,还是解元。”
赵县令见李主簿跟他一样,一开始接到捷报的他也是这么没见识的,让他在安庆府过来的人面前失态。
双方一致决定,马上叫上望江县的衙差去报喜,他俩就不去了,一来他们有公务要忙,二来是这李长江一家人不在村子里,去了没用,何况,他一个县令,因着有些交情,到时候办过过去道喜就行了。
报喜的人很快就集齐,还都是熟人了,听说这次是去给举人老爷报喜,一个个更是欢喜极了,一路上都在敲锣打鼓的。
到了大瑞村,村民一见这阵仗,跟之前那秀才公报喜一样,刘婶耐不住八卦,便问道:“这,我们村还有人考中秀才吗?”
报喜人意味深长道:“这次可不是秀才了。”
刘婶一听,暗自觉得自已多嘴了,这秀才又不是烂大街的,这附近的十里八弯的也就他们大瑞村有了两位秀才。
见刘婶脸上的神情,报喜人脸带笑意道:“这可不是秀才了,是举人功名。”
“举人?是大状元吗?”这刘婶倒是不知道举人是什么,不过她可是知道,这有了功名就可以免丁免税。
“不是状元,是举人,可是有资格做官的。”
刘婶一听,那还得了,当官嘞,咱这些老百姓可真没想到村里还有能当官的人呢,正要自信问询。
报喜人便道:“这次高中举人的是李意卿李老爷,还是新科解元呢,这位婶子,可知道那叫李达的家住何方,我们今日过来是报喜的。”
刘婶一拍大腿,直言道:“李意卿李老爷,啊呀,这不就是铁蛋嘛,李达是他爷爷嘛,我带你们过去。”
一路上,刘婶好奇道:“差爷,这啥新科解元是什么?”
“是乡试第一名嘞。”
“第一名。”
刘婶一听,乐了,“铁蛋打小我就看着他长大的,可聪明了,你看这不就是考了那叫什么解元的回来了嘛。”
报喜人一开始听见举人老爷有一个叫铁蛋的名字还有点好笑,但后来刘婶的话越来越密,此时已经到了李达家,刘婶兴奋地上前砰砰地敲门。
“老李家的,在家吗?”
这会儿王氏还真在,从屋里走出来,应声道:“什么事啊?”
报喜人敲锣打鼓的声音,屋里的人都听见了,王氏走上前推开了门,见刘婶带着报喜人,像是之前给小叔子报喜的时候穿得一般。
王氏想到什么,期待地看着眼前这些敲锣打鼓报喜的人道:“这?可是咱家有什么喜事要过来说?”
报喜人上前道:“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您孙儿李意卿李公子高中乡试解元。”
“什么?解元?”刚走到门口的李达惊呼出声,这可是解元,相比家里人,他还比较有见识了。
李达的声音,让后面紧跟着出来的李长波和小王氏两人都听见了,老李家的人疾步走到门口。
报喜人见他们一惊一乍的也见怪不怪了,拱手行了一礼,而后笑道:“这位就是李公子的祖父李达李老爷吗?”
李达装模作样地作揖,笑道:“正是在下。”
“李意卿李公子高中乡试新科解元,恭喜李老太爷和李太夫人了。”
李达拉着报喜人进去喝酒吃菜,这厢的吴氏还拎着昨天叫林娘子准备的东西下船,租了牛车就往大瑞村赶去。
一到路口,大家见吴氏带着女儿大包小包的,笑意盈盈上前道:“哎哟,小娟啊,你们家铁蛋可真出息啊,竟然高中解元,恭喜啊。”
刚刚还满脸笑容的吴氏顿住了,“这,婶子,你是怎么知道意卿中了解元的?”
她还想亲自过去给小叔带话,然后到村子里晃荡一圈呢,怎么好像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了。
“哎哟,早早那县衙的差爷就过来报喜了,这会儿人还在老李家吃酒呢。”
请报喜人饮酒吃宴是很正常的,昨天要不是家里没有男人在,不方便请酒,她都想直接在安庆府大摆宴席了,今日天没亮,她把女儿拉起来,就是想亲自回来跟家里人说这件事的。
当年儿子考中院试案首,他俩想暗戳戳炫耀,但是这次她一回来,大家好像都知道意卿中举的事了,这她还怎么出去炫耀啊,想到这,吴氏看向牛车上堆着的她准备好的东西,心情很是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