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深沉,仿佛永夜一般,看不到尽头。
陈离已经数不清自己走了多少步了。
只是抬头,瞧着前方穹顶处,那散着金光的【避凶】二字,麻木前行着。
“孩子,醒醒..”
“醒醒..”
点点翡翠色的光,自幽暗间涌起。
“好熟悉的声音...”
陈离麻木的眸中,闪过了些许光亮。
抬手,朝那光点抓去。
少顷,一股剧烈的疼痛感,将陈离脑海完全淹没。
“唔!”
陈离闷哼一声,猛地睁开了眼。
入眼昏暗,似是在某个华美的暗室中。
墙壁均由翡玉雕琢,一圈淡白玉石悬在暗室顶部,绽着微亮却不晃眼的光。
“我还活着....”
陈离记不清昏迷前的场景了,他只记得缠仙洞的两个当家追了出来,朝自己杀了过来。
自己心口一紧,鬼使神差地跳了一下,便在一阵失重和剧痛中,失去了知觉。
“诶,死不了,死不了,老夫我手快得很。”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陈离勉力侧头,眼角余光中,出现了一个身穿蓝袍的苍老身影。
下一瞬,腰腹间的剧痛,又教他止住了身形,不敢再动。
“乱动甚么,傻小子,受了伤还不安分。”
尺道人数落了一句,那枯瘦的老手却是搭了上来,取了枚淡青色灵丹,手一捏一送,便塞到了陈离嘴里。
咕..
后者下意识吞了一下,丹药便落入腹中,化作暖流,将那疼痛驱散不少。
“尺前辈。”
少顷,陈离坐起身来,侧头,轻唤了一声,声音显得有些嘶哑。
“哎哟,没傻,好啊,也不枉那一株涤心莲咯。”
尺道人笑呵呵地开口,眸间带着些长辈的慈祥。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没齿难忘。”
陈离翻身从玉床上下来,就要躬身一拜。
“诶,作甚么?找死啊?伤还想不想好了?”
尺道人双眸一瞪,陈离便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接着又上前两步,掌心泛起淡淡的灵光,印在了陈离的腰间,助他舒缓药力。
“尺前辈...”
陈离一怔,心尖微颤两下。
“孩子,先恭喜你,逃出来了。”
少顷,尺道人抬手,拍了拍陈离的肩膀。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闻言,陈离愣在了原地,心底生起一股迷茫之感。
是啊,逃出了妖洞,接下来怎么办呢?
“如果想不明白,就先在玉恒宗待一会儿吧,遭了一起生死劫难,又换了处新的地界,难免心里迷茫。”
“你且留在我这养伤,日后想去做什么,想好再说。”
尺道人收回手,唤出张淡黄符箓,轻轻点了一下。
不一会儿,这翡玉暗室外,便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
“进。”
尺道人笑着开口。
“爷爷。”
玉门挪开,尺子玉迈步走入,神色恭敬。
瞧见那玉床旁的陈离后,眸间闪过一抹惊异的色彩。
这么多年,除了尺家嫡系外,他还从未见过爷爷把外人带到这玉灵阁中。
此子,是什么来头?
【尺子玉(筑基初期)】
【聚气(白色词条):略微提升修炼速度】
【凡玉体(白色词条):略微提升对玉石类灵物的亲和】
尺道人的孙子?
资质似乎并不是很好。
陈离也同样打量了尺子玉一眼,神色不变。
“玉儿,带这孩子去环翠峰,寻间离你近些的屋子,让他住下,再去琼丹峰找你二伯,要些养身子的灵药送去。”
尺道人轻捋了下稀疏的胡须,温声道。
“是,爷爷。”
尺子玉瞳孔微缩,瞧陈离的眸光越发不一样。
点了点头后,走到陈离身旁,搭手将他搀了出去。
很快,玉灵阁的大门关上。
只余尺道人一人,独自沐浴在淡白的灵光中。
“啊...忍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寻了个好时机,谋了桩好机缘。”
“妙鼎啊,接下来,就得辛苦辛苦你咯。”
尺道人面上露出个快意的笑容,对着腰间一拍。
一根翡玉灵簪便从腰间的储物袋飞出,缭绕着氤氲灵光,在他周身舞动。
法宝上的禁制早已被消磨,一缕缕清灵之气从中散出,没入尺道人的七窍之中。
“淬体净身,养灵蕴魂,好宝贝,好宝贝啊,哈哈哈哈!”
抚摸着玉簪,尺道人身子抽动两下,实在忍不住心底的激荡,畅快地笑了出来。
待讨伐了九蝉那老东西,拿了妙鼎许诺的那百年寿元,老夫,便能再护玉恒宗百年。
到时,若陈离这孩子接了自己的班,尺家弟子又借灵簪提了修为。
如此一来,玉恒宗再延续千年,也毫无问题!
到时,老夫死也无憾了!
-----------------
环翠峰。
玉恒宗嫡系,尺家一脉的居所。
尺子玉领着陈离,寻了处自己院落附近的空屋,带他走了进去。
“子玉兄。”
进屋后,陈离忽地开口,叫住了身旁的少宗主。
“陈兄,何事?”
尺子玉一愣,面上依旧挂着温润的笑。
一路走来,除了互相自我介绍了一番外,这位陈离陈兄便少有言语。
此刻主动开口,倒是让他有些讶异了。
“实不相瞒,小弟是个山野粗人,有幸得了尺前辈的赏识,才来了贵宗住下。”
“多有叨扰,还请子玉兄多多担待。”
陈离深吸一口气,忍着痛,对尺子玉抱拳,欠了欠身。
“陈兄不必自谦,当自家便可,有何需要,随时与我说。”
尺子玉赶忙上前扶起。
作为尺家嫡系,又有筑基期的修为,他哪能看不出陈离的深浅。
修了霜玉典,搬来环翠峰。
还让琼玉峰的二伯送丹药。
爷爷这番操作,几乎明示了,这陈离,就是他新收或者即将要收的弟子。
“子玉兄,可知道青云山在哪个方向?”
陈离轻声开口,面色复杂。
“青云山...嘶..我想想,哦,盘踞着一窝蜘蛛精的,在那个方向。”
尺子玉摸了摸下巴,而后出门,朝西方指去。
“多谢。”
陈离微微点头,感激开口,而后忍着疼痛,迈步走了出去。
尺子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远远地站在屋门口,望着那个有些孤寂的身影。
崖边的狂风,卷起陈离单薄的衣袖。
云海翻腾,恰似那夜揽月峰前,那片倒映着星河的白浪。
陈离眼神朦胧两下。
“终于,逃出来了.....”
呢喃间,陈离将手按在心口,那里仿佛缠绕着一根瞧不见的蛛丝,带来了几分愧疚的痛。
可怎么总感觉,不那么自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