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晚似有所感,但她只是抬起头来,便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涂山铃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呕出黑血。
拍飞出去的定心剑在半空中定住,它发出剑鸣,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天道之力。
羊顷一时不察,被天道之力振得连连后退。一抬头,他又看见闪着寒光的剑尖对着他飞刺而来。
游龙怒吼,威压重重。
就算羊顷是大乘期,他也不敢保证能毫发无损接下这一剑,只能飞身躲开。
雾夫人得了定心剑的帮助,挣脱束缚。她追上去,与定心剑一起合力围堵羊顷。
羊顷左右躲闪,最终没能躲过雾夫人偷袭的一掌。挨了这一下,他的嘴角溢出血丝。
手里的九尾神力受到感召,一下飞离了羊顷之手,回到涂山铃那儿。
雾夫人也飞撤后退,落地后先是匆匆查看一下涂山铃的伤势。
涂山铃心脉已断,不过是有神力在强撑着。
定心剑飞落至三人面前,它发出光芒,一个青色的保护罩在三人周边升起,护住她们。
“雾夫人。”
涂山铃才开口,就又吐出一口血。她虚弱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先别说话,我给你疗伤。”雾夫人把掌心贴至涂山铃胸口,给她输入灵力,试图修复那巨大的伤口。
“你先答应我——”
涂山铃一激动,不断有血从她喉中涌出。
雾夫人只能顺着她,赶忙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了。”
“我把九尾神力给你,你当继承者……从此以后,你姓涂山……护佑青丘一族……”
雾夫人皱眉道:“我才不护佑。”
涂山铃却笑了起来,“我信你,而且九尾神力不会认错人的……”
她举起手中光球,嘴里念诵咒语。
金光大盛,光球慢慢飞起,融进雾夫人的眉心。
保护罩外的羊顷见到这一幕,气得眼睛发红。他化回山羊本体,硕大的羊角撞击着保护罩。
朱羽和虎成击杀完傀儡后迅速赶来。
见如此,他们也幻化回雀鸟和山虎的本体,一下一下攻击着保护罩。
光球彻底没入雾夫人的识海。
沉寂两秒后,光球爆出强悍的九尾神力。
这股神力洗髓着雾夫人的全身,她身后冒出虚影的狐尾。
一尾、两尾、三尾……一直到第八条狐尾。
第九尾迟迟没有冒出,涂山铃还有些疑惑,在看到雾夫人蒙着布条的眼睛后,明白了。
雾夫人先体残缺,所以无法发挥九尾的全部神力。
想到这,涂山铃抬手遮在自己的眼睛上,又操控灵力解开雾夫人目上的白布。
在飘落的白布中,涂山铃摘下了自己的双眼,轻覆在雾夫人眼眶处。
雾夫人只觉眼眶一烫,眼球的感官变得炙热。
第九尾缓缓冒出,神力外扩,震撼四方。九条红色的狐尾经神力的洗髓,慢慢变得洁白无瑕。
雾夫人完全接受了神力,彻底是狐狸血统了。
她睁开双眼,光亮争先恐后地闯入。
率先入眼的是涂山铃,她双目凹陷,浑身染血,脸上挂着浅笑。
雾夫人以前所看到的都是黑白,眼下能看见了,竟觉得血的颜色是如此的红和刺目,刺得她眼睛生疼,下意识冒出泪来。
她闭上眼,眼睛一眨,泪就滑落了。
雾夫人第二次睁开眼,侧头看向了旁边的扶晚。
这样具像地一看,扶晚的脸比雾夫人之前认为的还要青涩一些,分明还是十几岁的孩子。
她身形消瘦,生气尽失,死气沉沉地跪在那儿,宛如脱了线的木偶。
看久了,雾夫人竟觉得双目疼,又痛苦地闭上眼。
定心剑爆发出的天道之力持续不了太久,被羊顷他们这么攻击,保护罩不多时就出现了裂缝。
最后,保护罩破碎,定心剑一下子失去所有光芒。
它变得黯淡无光,剑身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一下从空中掉落。
三只猛兽一同袭向保护罩里的人。
砰地一声,白烟四起,从烟雾中踏出一只九尾白狐。
白狐龇牙,与它们打斗起来。
四只猛兽相互凶狠打斗,从地上打至天上。
它们所过之处,飞沙走石,吼声震耳,令人胆战心惊。
白狐寻了机会,一爪挠破了山虎的胸膛,伤口极其之深。趁着它吃痛没回神期间,白狐又一口咬上它的颈脖,牙口发力。
咔的骨头断裂声,白狐叼着一个虎头抬头。
雀鸟尖啸一声,俯冲而下。
白狐的九尾摇曳,张口对准雀鸟,猛地喷出一团火,烧得那雀鸟躲闪不及。
一道虚影从白狐身后冒出,高至穹苍。那道透明的虚影狐狸低头,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雀鸟。
雀鸟惊慌了一瞬,随即失去生机,从高空坠落。
白狐的元神咀嚼几下,吞掉了雀鸟的元神后,它便隐去了身形。
风沙滚滚,白狐金色的瞳孔一瞬不瞬盯着对面的山羊。
它似乎察觉到对方想逃的意图,前腿一踏,周围瞬间燃起一圈火焰,火焰高墙阻挡了山羊的退路。
每往前踏一步,白狐的足下就生起火焰,火焰似莲,步步生花。
火焰变得越发黑红起来,在风中摇摆不定。
黑红的火光映得天空发黑,连白狐的身上也燃起黑红的火。它宛如地狱来的恶神,金色瞳孔带着凛冽杀意。
最后,黑红的火吞噬了这方空间。火圈内,惨叫声持久不绝。
黑火散去,周围重新归于安静,前方烟尘里走出一名披头散发的女人。
女人走到扶晚面前。
在扶晚的膝上,趴着一只白色小狐狸。小狐狸缩卷着,两行血迹从它的眼眶处滑下。
一人一狐身上满是血,分不清这些血是谁的。
涂山铃把自身最后的一点神力传给了扶晚,阻止她的识海继续崩塌。
涂山铃化回狐狸,永远地睡着了。
扶晚神识已毁,不死,也彻底是废人了。
天边被火熏黑的云层不散,它们聚集起来,轰隆隆地打起响雷。
几秒后,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大雨冲出一地的血水,浓郁的血腥味在雨中慢慢消散。可涂山雾觉得,那股味道始终萦绕着鼻尖。
大雨洗得天地失色,天地又重新归于她熟悉模糊的黑色了。
她看着大雨,前方一人一狐身上的血红依旧刺目无比。那艳红甚至放大,染了那一片土地,开出一朵血花。
涂山雾终于能感同身受,绝望又安静的无力感并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