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得笃定，却也是突然笑了起来：“你帮早上那个小妹妹借的？”
“小妹妹？邱钰是吧……她年纪也不小了，也是个老女人了。”
“你这是什么话……”
“过了十七岁，就是老女人了啊……”
“……你这种暴论，放十几年前，怕不是要枪毙……”
萧颖自然是知道程成是在开玩笑，她抿嘴笑着回道：“昨晚你自己说的，帮朋友借的，应该就是她了吧？”
“师姐这么笃定？”
“女生的第六感。”
“好吧……”
程成叹了口气，拿稳了那些笔记。
不算太干净的封面，能看出些笔墨的痕迹。
厚实而有些沉重的几本笔记，就这般到了他的手里。
给笔记这个动作完成后。
按理来说，程成应该就此告退。
萧颖也应该了却这件事情，回到课室。
但是……两人都没有动。
却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沉默着。
尴尬着……
太阳也许是看不下眼，选了片白云走了进去。
光线瞬间少了大半。
连两人站的阳台，都阴了下去。
“对了，方安呢？”最后，还是萧颖先开了口，她突然又趴在了阳台上，不再和程成对视。
“他？他在认真学习呢？突然就变成个发愤图强的好少年了，师姐你有什么头绪么？”
程成是在那里明知故问。
换来的自然是萧颖的沉默。
又是过了良久，久到分钟都能拉动时针的那种。
“程成，你是他的好朋友吧。”是萧颖再次开的口。
“这人可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呀……”
“夸张……”
“用人话来说，就是我们关系确实挺好。”
“怪不得……”
萧颖是微微一笑，继续说了下去：“他是不是和你说过，他和我在学生会的事情。”
“说过些……”
“应该挺无聊的吧……”
师姐直接把头凑到了栏杆处，突然像极了小女生。
或者说……是师姐的身份，让程成扭曲了些印象，本身……萧颖也应当还是小女生的年纪。
程成十七岁就是老女人的说法，是纯粹的暴论……
“不能叫无聊吧……”程成思考了片刻，换了个词语：“这种叫日常。”
“日常？好像确实是这样，就是日复一日地习惯了，仅此而已。”
师姐嘿嘿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原本啊，我以为这种日子是漫长的，永无止境的，你懂这种感觉么？”
程成没有回话……
他沉默了下去。
师姐却也没有管他，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时间会被拉长，好像怎么过都过不完，日常……就是这个意思吧，结果到头来时间的坐标轴虽然是无限延伸的，但是某些时间段，总归是有限的……Δt就是Δt，对吧。”
“师姐，这么深奥的东西，谁听得懂啊。”
“又在装了，我在高二年级排名上看到过你的名字，物理很强啊，这点粗浅的东西都装听不懂了是吧。”师姐依旧是在笑。
程成也是在又沉默了半晌后，笑了起来。
“由于时空矢量沿着竖直的直线做旋转，一个很自然的结论是，光速在不同的参照系下，大小是不一样的。但这个自然的结论，在电磁学那遇到了问题。电磁学的方程组跟实验都在叙述如下一个结果：光速与参照系无关。实际变换参照系的时候，时空矢量应该沿着双曲线旋转，而不是直线。”
他说了长长一串，让萧颖有些惊讶。
师姐凑到了程成身前，问得很是认真：“你听懂了林老师的拓展课？”
“开什么玩笑，谁听得懂啊，而且考试又不考，竞赛都不考！我就是以前爱装逼的时候，背了下来而已，怎么样？吓到师姐您了？”
程成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颖也在愣了片刻后，一起笑了起来：“好家伙，这么长一串你都背得下来……”
“装逼用的，不得好好背，我比滕王阁序都背的牢。”
“……所以，你想说些什么呢？”师姐的笑容，在某个瞬间收敛了不少。
“我虽然没听懂林老师当时想表达什么，但是以我浅薄的物理知识，起码可以听懂，就算是时间这种东西，也是可以更换参考系的，它并不是绝情又绝义地在那延续……说得唯心点，会不会……只要某个家伙足够努力，Δt可变呢……”
“有证明过程么？”
“没有……”
“真就靠猜啊……”
“……”
“我不喜欢猜……”师姐吐了口气：“我只喜欢确定的事情，所以我连双缝干涉实验都不喜欢，即便每个物理老师都不厌其烦地和我们说这个实验有多厉害，观测对信息的干涉是多么的神奇……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不懂那么高深的东西。”
“……”
“师姐……谢谢笔记本。”
“不客气。”
两人的对话，貌似应该要就此结束。
萧颖却又突然开了口。
“如果能像打游戏那样，到选择的时候啊，就存个档，然后随时可以读档重来，会不会就能更加稳妥呢？”
“……”
“哎呀，有点奇思妙想咯。谢谢你啦，小师弟……以及，再见咯。大概有缘的话，期末还能加见上一面吧，我还是会回来考试的。”
师姐做了挥手状，大概是在告别。
程成脚步顿了顿，最后也是没能说些什么。
只能，迈步，走下了楼梯。
只留下师姐一人，还站在走廊那。
如果能像打游戏那样，到选择的时候啊，就存个档，然后随时可以读档重来，会不会就能更加稳妥呢？
这是师姐的奇思妙想。
而对程成来说。
稳妥？
大概是没有的。
重来不过是，重新做一次选择……
而人是向来愚笨的生物。
说不定，会固执地，又重选一次之前选过的选项，也说不定。
他拿着笔记本，走得缓慢。
高三楼到高二楼的楼梯下去后，是刚做完操的广场。
人多且拥挤。
嘻嘻哈哈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程成，并不觉得这是欢笑声，只觉得，多少有点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