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傲立于祭坛中心与陈羽冲对峙的云峥,叶曦眼中写满了前所未有的担忧。
云峥终归不是神仙,做不到真正的算无遗策。有些意外,他不可能事先预知。 (若非云峥这一次临时起意亲自带队,按照原定计划负责探索地下城未知环境的安副官恐已遭遇不测。) 叶曦知道,在云峥的内心深处,潜藏着一个鲜为人知的执念——守护每一个并肩作战的伙伴,不容任何一人离他远去。 正是这份执念,让他无数次地以身犯险,从而在无形之中,替身边的人挡下一次次杀劫。 许多人都以为,被称之为破军修罗的云峥,是一个心如铁石的杀人机器。 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云峥的内心其实封印着敏感与脆弱。 他曾是一位温柔的少年,可是面对无数次无法承受的失去,他的心逐渐变得千疮百孔,温柔也似乎成了他无法再轻易展露的奢侈。 但是叶曦却知道,云峥只是把这份柔软藏在了心里,就像是一颗被细心珍藏的珍珠,不为外界的风雨所侵扰。 在叶曦的心中,所谓的破军修罗,从来都不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只是一个害怕失去的少年。 (如果这次云峥的对手真的是我猜想的那个人,那么他无异于在与仙人战斗。) …… 陈羽冲,不,应该说是段正严浑身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令人震撼的气势,那是君临天下的帝王之威,更是一种超越凡尘、俯瞰众生的仙人之威。 虽然附着在陈羽冲身上的段正严残魂并不能发挥出全盛的实力,但是他身为将神魂修炼到极致的阳神,单只气势却是丝毫不打折扣的全盛状态。 段正严知道。在他的磅礴气势笼罩之下,即便是那些平日里威风凛凛、统治一方的地方诸侯,也不免心生敬畏,感到一种想要俯首称臣、顶礼膜拜的强烈冲动。 哪怕是那些身经百战、心志如铁的沙场老将,他们虽然能够凭借坚定的意志和取之不竭的内在力量,在精神上抵抗住这股令人想要臣服的巨大压力,但他们的身体却往往不受自己控制。 他们往往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无力感,使得身体不由自主地变得瘫软,最终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和支撑一般,跌坐于地。 然而,就在段正严这如山岳般巍峨,又似江河般浩荡的气势发出的瞬间,云峥身上也骤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杀气。 杀气如同锋刀,切割着空气,让人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在云峥的身上,有一种无形力量涌动,与帝王之威形成了微妙的平衡,不落下风。 云峥缓缓拔出腰间七星宝刀,刀身闪烁寒光,犹如一条即将腾飞的银龙。 段正严微微眯起了深邃的眼眸,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帝王气度:“你一开始就是冲着朕来的罢?” “羽冲知道厉道人会算卦,你也知道羽冲知道厉道人会算卦,所以你不可能不防备有人埋伏的可能性。” “但是你依然亲自出马,真正的目的,应该就是打算以自己为诱饵,一劳永逸地解决暗中的威胁。” “只不过,你显然只以为威胁是来自于朕,并没有想到羽冲会得到朕的灌顶这一可能性,所以那道人被袭击的时候,你救援不及。” “那道人运气还算不错,如果摔飞出去的时候是脑袋着地,则神仙难救。” “可是朕还是很好奇一件事,你现在所激发出来的力量虽然勉强可以与朕所操控的这具身体一战,比起朕的全部实力却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 “你哪来的勇气,挑战朕的仙人之威?” 此时云峥的面容已经在强烈杀意的牵动下变得有些扭曲: “战场本就是修罗之场,哪有道理可讲?你我皆在生死之间徘徊,唯生者可称雄,唯死者留白骨!” “本将杀过将军,杀过土司,杀过朝廷命官,杀过所谓的天王,却还未曾杀过敢称皇帝的人。可以从你开始!” 段正严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原来是修罗杀伐之道,想不到现在还有人敢于走上这条道路。” “历经世间磨难,却不被嗔恨所染,能洞察痛苦,又能在修行中以慈悲和智慧化解业障,在红尘杀戮之相中保持佛性。” 《杂譬喻经》记载,阿修罗王前世曾发下宏愿:“愿我以此功德,来世身形长大,一切深水无过膝。” 以此因缘,后来他得极大身形,四大海水不能过膝,立大海中,身过须弥,手据山顶,向下观看忉利天。 然而神话毕竟是神话,现实中的凡人想要获得比肩神明的力量,无疑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因此年少成名的古之名将如霍去病、孙策、柴荣等,多英年早逝。 段正严早已从陈羽冲口中得知那个当年将自己关进大荒城的名将的后半生: 在平定西南边陲后,沐英转身致力于儒教的兴盛,他大兴屯田,劝课农桑,礼贤兴学,宛如一位饱经风霜却心怀慈悲的敦厚长者。 他的一生,似乎被命运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章——前半生,是铁马冰河、刀光剑影的戎马生涯;而后半生,则化作了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儒者,仿佛前半生的烽火连天只是一场遥远的前世之梦。 然而痛苦并没有真正的远离他,挚友兼兄长——太子朱标的离世,将命运递来的一把尖刀深深地插入他的内心。 一时间,强烈的痛苦如同狂风骤雨般席卷了他的世界。 仅仅在太子逝后的两个月,沐英便因悲伤过度,耗尽了心力,黯然离世。 禁制之外,叶曦眼中的担忧如同泛滥的潮水,所有的镇定几乎快要被情绪所冲破。 她知道,再一次使用这种力量,意味着云峥距离命中注定的抉择更近了一步。 然而云峥却没有功夫想那么多。 此时,他与段正严一同被困在了这处祭坛,这让他想起了ufc的兽笼。 在那钢铁铸就的牢笼里,拳手们肌肉紧绷,神经如弦,稍有差池便会被对手重击。 如今,这祭坛虽无铁栏,却有着更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没有退路,没有援手,唯有力量和意志能决定生死。 这是属于男人之间的最原始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