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要不要进来说……”
尹秋有些尴尬地开了口,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怕徐远风误会,她又抓紧解释了一句。
“现在这个点儿了,我们站在外面说话可能会打扰到阿依莎大婶休息。”
他们毕竟是借住在老乡家,要是再扰民,就有点太没素质了。
徐远风点点头,从善如流地进了尹秋的房间。
按理来说,他们是合法夫妻,到现在也没领离婚证,可不知道为什么,徐远风就是有些心虚。
在来新疆之前,他就已经跟尹秋分居了。
好像某个情感专家说过,分居是很多夫妻情感破裂的开端。徐远风不知道别的夫妻是什么情况,但至少他跟尹秋不是这样——分居是他们感情破裂的结局。
尹秋是那种“不拘着”的姑娘,生活上也是如此,她一向大大咧咧,干什么都热情十足,外出跑新闻也从不认床,躺下就睡。
可徐远风完全相反,他这个人非常喜欢琢磨。
心里有点儿事就睡不着,再加上他加班非常频繁,经常是半夜十二点才回家。
之前每次回去,洗漱一番后抱着尹秋,他总能奇异地停下脑中的那点儿“琢磨”,安心入眠,可自从尹秋决意跟他离婚,搬了房间,他的睡眠质量就直线下降。
躺在床上想想代码,想想人际关系,想想领导对自己的看法和安排……
时间一晃,天就亮了。
“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关上房门后,尹秋也有点儿尴尬,没话找话地说着。
所谓的倒水,其实也就是递了瓶矿泉水给徐远风。
徐远风打量着尹秋的房间。
他看见过尹秋的行李箱,没多大的一个箱子。可想而知,尹秋带的东西不多。
徐远风打眼望去,要说特殊物品,恐怕就只有那个呆萌土狗造型的床头灯了。
小小的一个,不占位置,散发出柔和的黄色光晕。
那是徐远风谈爱恋时送给尹秋的礼物,那时他说:“我就是一只小土狗,虽然没有特别贵的身价,特别帅气的外形,不能让你带出去炫耀,但我会永远忠诚于你,永远守护你。就像这盏灯一样,没那么耀眼,但会用温柔的光驱散黑暗,陪伴你。”
时隔多年,再次看这盏灯。
徐远风自问,他有没有做到当初的承诺?
他跟尹秋的婚姻里没有狗血的第三者,他很懂得跟异性相处的界限,别提背叛了,除了跟工作相关之外,他连异性发来的消息都懒得回。
公司里不是没有年轻姑娘撩拨他,但他一律装傻充愣,视而不见。
就连很多人视为“私有领地”的手机,他也随便尹秋查看,甚至他的手机上还留有尹秋的指纹锁,尹秋不仅能随时随地打开他的手机,就连用他的手机支付都很方便。
之前尹秋还跟他开玩笑说,网上有一句话,叫做“没有一个女生能笑着从男友的手机里走出来”,这一点放在他们俩这里完全不成立。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走到了眼下这一步……
徐远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尹秋看着徐远风眉头紧锁的模样,下意识感觉这次1201遇到的情况很棘手,不然徐远风也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联想刚才两人讨论的话题,尹秋不难猜出1201眼下的困境。
“我来之前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刚好跟语言有关。”
尹秋没有坐在徐远风旁边,反而拉了个凳子坐在他对面。
“毕竟是新来一个地方,我做的工作又不可避免要跟人打交道,所以关于这边语言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
“新疆本来就是一个多民族聚居的地区,不同民族又有自己不同的语言。”
“除了一部分人像我们一样说汉语,普通话,这里还会使用维吾尔语、哈萨克语、柯尔克孜语、蒙古语,其中说维语的最多。”
“但就像汉语有不同的方言一样,维吾尔语在不同的地区也会有一些地域口音。例如,新疆南部和北部的维吾尔语在发音上可能会有细微差别。在词汇的使用习惯上也可能会有一些不同,南部可能会保留一些比较古老的词汇或者有当地特色的词汇用法。”
“在多语言环境下,一些维吾尔族群众可能会受到其他语言的影响。比如,在与汉族交往频繁的地区,他们在说维吾尔语时可能会偶尔夹杂一些汉语词汇,在发音上也可能会出现汉语对其母语发音习惯的细微干扰。同样,在与哈萨克族等其他民族聚居地附近,可能也会受到哈萨克语等语言在发音方式等方面的影响。”
徐远风苦笑一下,他现在也理解了今天下午1201为什么会有那种表现。
他把这一切想得太简单,太过于程序化了。
然而,事实是,很多事情没有那么多程序化,没有那么多“就应该是这样”。
在他原本的设计中,他已经给1201导入了维语沟通的相关程序,那1201就应该能够听得懂维语,并使用维语与当地人沟通。
可实际上,就算抛开尹秋说的那些因素,即便他们都说普通话,但由于每个人的发声器官构造不同,也会有音色、音高、语速等差异。
就连年龄和性别因素也会对发音产生影响。
一般来说,儿童的发音可能比较清脆,老年人的发音可能会更浑厚,男性和女性在音调等方面也可能会有差异。
其实在来这里之前,有段时间徐远风甚至觉得他作为一个程序员,没有必要来这边,又不是像尹秋一样的记者,需要采风、拍照、现场报道。
他研究算法,写代码,然后验证……这些东西在他看来没有一样是需要“身临其境”的,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当初的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科技,不应该高高在上。
科技因需求而产生,要了解需求,发现其中的问题,就必须走到人民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