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行轻咳一声,尴尬地将手缩进了袖子。
虽然藏得极快,曲挽宁却清清楚楚看到,那手上大大小小分布了不少伤口。
她不懂雕刻,可却明白这伤口分明是雕花刀导致的。
“只是不小心划伤了。”
顾景行要面子,不愿意承认,曲挽宁自然不会傻到去戳穿他。
只是笑吟吟地伸出手指,虽伤口已经不出血,但若是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到指腹上有不少被针扎过的洞。
“妾身的绣花水准实在是差劲呢,皇上你看,好疼好疼呢。”
伤口都愈合了,怎么还可能疼呢?
但她轻捻着手指,嘟着小嘴委屈的神色,实在惹人怜爱。
顾景行握着她的手,煞有其事地吹吹,就像小时候受伤了母后也会这般。
“呼呼就不疼了。”
曲挽宁瞪大了眼睛,盯着轻语慢哄的顾景行,两人离得很近,他呼出的热气都能喷到曲挽宁的脸颊上,带着檀木的气息,沉稳迷人。
哪怕他手上的伤口,远比她那几个不起眼都快痊愈的针眼来得吓人。
曲挽宁反握住顾景行的手,轻轻往手上的伤口吹气:“呼呼就不疼了。”
只是这样轻轻柔柔的一句话,顾景行的脸都红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连忙叫着福安,离开了曲挽宁的房间。
顾景行行色匆匆,福安心里不由在想:莫不是锦贵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皇上生气了?
快步走了一段,顾景行忽然停了下来。
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
“福安,把这个香囊配在朕的腰带上。”
福安哈着腰,双手接过那个明黄色的香囊,细看之下,针脚粗糙,尤其是上面一对鸭子,长得歪瓜裂枣。
宫里云集了天下绣功最为了得的绣娘,皇帝却鲜少佩戴任何饰品。
就算是后宫那些主子,哪个不是女红出众的?
怎地就破天荒要戴这么个“丑东西”。
那必定是心仪之人相赠。
福安舒了口气,得,两人非但没吵架,感情好着呢。
隔了两日,南巡的队伍再次出发了。
本南巡不止这么几个地方以及周边,只是今年的时间实在有些不够用。如今已是五月底,六月底之前必须要回到京城,否则天气就太热了,酷暑难耐。
想来今年回去,便可以去避暑山庄了。
皇后这段时间,虽是出游,可日子却丝毫不比宫里清闲。
鸢尾姑姑端来一份枸杞莲心汤:“娘娘,喝点汤吧,您太辛苦了。”
皇后微笑着,揉了揉眉心,疲劳写满了脸。
“鸢尾,湘玉那边如何了?”
“回娘娘,今天传来的消息,这几日庄嫔孕吐的情况稳定了些,虽还吐,却不至于吃不下东西了。”
皇后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胎儿可好?”
“有点营养不良,其余还算安稳。”
“着人送点补品过去吧,叮嘱孟湘玉好好乖乖喝安胎药,不要再做些没意义的事。”
孟湘玉在南巡上的小心机,皇后心知肚明。
嫡妹虽和自已同胞所出,可自小关系都不算很好。
事事上都要和自已论个高下。
也更得父亲的宠爱。
当初进宫的时候,若不是嫡妹年岁还小,怕是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也不会是自已。
如今,助她入宫,助她得宠,也非皇后自愿。
姐妹一心倒还好,就怕庄嫔真一举得男,母凭子贵爬到她头上去。
皇后叹了口气,短暂的歇息并没有让她的疲劳得到缓解。
又拿起桌上的书册,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路上这几日,静妃在公主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用的东西也都细细查过。
意外的是,顾婠婠竟然好了起来!
虽还偶尔打个喷嚏,可到底不似前几日那样咳嗽不止了。
三人围坐在一起,神色凝重。
“云冉姐,我觉得婠婠的病……可能如挽宁所说,并不是意外。”路云熙说道。
虽然大家都认可这个答案,可到底是谁对顾婠婠下这样的毒手?
要说争宠,若是别人都有可能,唯独沐云冉,对皇上毫无兴趣,甚至不止一次赶人,谁争风吃醋都不会争到沐云冉这边。
且母女二人在宫中,从不得罪人,也不和别人亲近。
也就和路云熙、曲挽宁能好一些。
若强说不对付,也就前些日子和柔贵妃起了一些冲突。
难道是柔贵妃……?
听到这个猜想,却被沐云冉否认了。
“方晴她没道理冒这个险,我没有儿子,对她构不成威胁,而且她也没机会接近婠婠。”
事情毫无头绪,只能说更小心一些。
婠婠虽然暂时没事了,却也算不得痊愈。
没想到一向与世无争的静妃,竟然也被扯进了是是非非。
……
经过了几日的水路,终于抵达了杭州。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杭州之美,自古以来都被文人墨客用千万文字所书写。
可无论多极致的字画,都难以彻底复刻杭州的神韵。
这也是每次南巡,必来的一座城市,因此,在杭州是有行宫的。
前几次争夺院子的事,皇后那边也有所耳闻,虽然当事人如今留在了扬州,可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再次发生,这次的宫殿都是皇后亲自安排的。
别的不说,皇后做事确实妥当。
不仅考虑了位份,还考虑了嫔妃们彼此的亲疏关系。
水上的日子,顾景行几乎都宿在了曲挽宁的屋内,鲜有几日去了明美人那边。
来到杭州的第一夜,却鲜有的,来了皇后的院子。
这段时间的劳累,加上皇后本就有些晕船,且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多少有点水土不服,皇后的脸色并不好看。
虽施以粉黛,却难掩疲惫。
顾景行看着一愣,皇后与他同岁,还小了几个月,不过二十六的年纪,如今却像三十多岁的妇人了。
看到桌子上厚厚一叠账本,心中便也了然。
“皇后,若是事物太繁忙,也可以适当分一些,静妃和柔贵妃,都可以协理六宫。”
“臣妾谢皇上关心。处理好这些本就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见皇后不愿意放权,顾景行也不勉强,只道让她注意自已的身子。
皇后替皇上解开防风的披肩,转到正面发现了他腰间的香囊。
想起之间锦贵人手上曾绑过纱布,便猜到这是锦贵人所赠。
没想到,皇上竟然戴着了。
这么多年,皇上除了戴过玉佩,倒是第一次戴香囊。
想来,这个锦贵人,对皇上确实有所不同。
但皇后并不在乎,不过是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的宠妃罢了,哪怕将来爬了上来,封了妃,封了贵妃又如何。
不过是她制衡后宫的工具。
但既然是制衡,如今锦贵人得宠的趋势,都快成了独宠了。
皇后也并不想看到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