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日,曲家四口人就被接来了庄子。
曲父一生为官清廉,家中虽说不至于流离失所,但其实和普通的百姓没多大区别。
当初曲母还在世的时候,曲母勤劳能干,还会做些绣活送出去卖,补贴家用。后来曲母去世,娶了现在的夫人月娥。
月娥生得貌美,漂亮的女人,自然也更能花钱,每个月光在胭脂水粉上的花销都要一两银子。
一家人都以曲镇洋的俸禄为生,自是没余钱买大宅子了,后来月娥又先后生下了妹妹和弟弟,家中的银钱更是不够,不得不节衣缩食来维持生计。
若不是曲挽宁进了宫,每个月会贴补些银钱首饰回家,怕是曲晋宁连书都读不上。
和一年前在熙城一别,曲挽宁的身份已是今非昔比。
那时候,她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连正经主子都算不上。
如今却已是主位贵嫔。
路上,月娥就不断叮嘱一双子女:“你们姐姐,现在不是当年在家中的姐姐了,那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嫔妃,到时候见到了姐姐,可得好好行礼,尊重些!”
曲嫣然今年已十一岁,已有些少女模样,出落得亭亭玉立。毕竟曲镇洋和月娥的长相,都是极好的,曲嫣然和曲浩然的模样,自也不会差。
她却有些不以为意:“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姐姐就不如我聪明,也不如我讨家中长辈欢喜,若不是她年岁大一些,进宫的怎么也轮不上她啊。”
这种想法,在老家的时候就有些了。后来来了京城,见识了京城的繁华,车水马龙,就连百姓都锦衣玉食,嫣然的不满情绪更甚。
她是瞧不上那姐姐的。
月娥有些无奈,她也快三十了,自是懂得那宫里哪是什么好地方。
杀人不见血,自已这个女儿,从小宠坏了,跋扈得很,若是真进了宫,别说当主位娘娘了,怕是熬不过新人时期,就得“病逝”。
庄子里虽比不上皇宫里的富丽堂皇,但这几日,曲家几人在京中被热得叫苦连连,山庄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上不少。
曲浩然羡慕道:“唉,姐姐住的地方真舒服,如果我们也能住这就好了。”
按照顾景行的吩咐,福安亲自来接曲家人,这本已是极为重视。
但曲家人并不知道福安在宫中的地位,只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太监,一路上对他的态度真算不得好。
尤其是曲嫣然,仿佛福安身上有什么病似的,总是远远地捂着口鼻。
福安有些无语,可想到这些人都是锦贵嫔娘娘的家人,便也没多说什么。
“曲大人,曲夫人,小姐,少爷,现在宫里的娘娘都住在避暑山庄里。庄子里和宫里不一样,没那么多规矩,但各位在庄子里也不要乱跑,万一冲撞了贵人,也是麻烦的。”福安在前头带路,曲家人跟在身后。
曲镇洋和月娥还算恭敬,连忙点头答应了。
曲嫣然四处张望,这只是皇家的庄子,就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豪华。就连那院子里窗上的木头,都是用料极其讲究。地上的鹅卵石更是细细打磨过的,规规整整。
她愈发好奇,她那姐姐究竟住在怎么样的一处仙境里?
走了许久,才真正走到庄子里嫔妃们住的地方。
曲挽宁听说今天曲家人要来,愁得一晚上没睡好觉,一大早顶着两个黑眼圈就起床了,肚子里两个小家伙也很不满地狠狠踹了她几脚,直接把她给踹吐了……
问君能有几多愁,失眠早起孕吐……
即使盖了一层粉,还是难掩曲挽宁面容上的苍白。
小土豆在院门口等着,看到师父领着人过来,热切地迎上前去:“可是锦贵嫔娘娘的娘家人?”
福安点点头。
曲镇洋挺着从未挺直过的脊梁,回答道:“正是,吾乃锦贵嫔的父亲,这是吾夫人,这两位分别是锦贵嫔的妹妹和弟弟。”
小土豆有些尴尬,这几位到现在都没正眼瞧过自已一眼,而且也没必要向他介绍自已的身份啊。
尤其是跟在后面的那个女孩,明明和他年岁差不多,竟是满脸傲慢,甚至嫌恶地离他俩远了一些。
福安也看出了小土豆面上的尴尬,心中有些不痛快,可他们都是下人,总也不能对主子的家人如何。
勉强笑着便带了进去。
曲挽宁已经坐在正殿上首的位置了,等待着曲家人。
今天,她身着一身简单的百褶裙,款式平平无奇,但用到的布料,是江南今年最新上贡的缎子,名曰水光锦。
除了面上如水波一般,漾着粼粼波光之外,更有如水的触感,甚至还自带一丝凉意,再适合夏日不过。
只是这种缎子,却极难染色,曲挽宁这一匹也就勉强染了一些浅浅的蓝色。
曲家人见到曲挽宁,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草民见过锦贵嫔娘娘,娘娘千岁。”
曲挽宁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一如去年的印象,弟弟没什么主见却也乖顺,这妹妹,似乎有些不愿意给自已这个姐姐磕头。
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曲挽宁也不恼,轻轻抬手道:“起身吧。父亲,夫人,弟弟妹妹快请坐吧。”
本应当她去扶一把的,做做样子也显得父女情深,可如今她怀着身孕,身子笨重,又没睡好,实在懒得去做那些假把式了。
曲镇洋看着女儿的屋子,四处虽然简约,却处处透露出贵气来。
无论是摆放的花瓶,还是摆放的桌椅,无一在外面不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许是看出了曲镇洋的拘束,曲挽宁莞尔一笑:“父亲,这里没旁人,不必拘束,都自已人,随意点就好。芍药,去备些点心来给小姐少爷用。”
曲镇洋这才扶着月娥坐到了曲挽宁下首的两排椅子上,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嫣然竟是直接起身,坐到了曲挽宁身旁的位置上。
曲挽宁端着茶,有些疑惑地看着曲嫣然,又淡淡地扫了一眼夫人。
夫人急忙道:“嫣然,快来娘亲身边坐。”
“姐姐旁边的椅子更大,坐得舒坦,姐姐都说了,都是自已人随意点。”嫣然依然不愿意下来。
父亲和夫人就是这样教小小姐规矩的?
曲挽宁还未开口,腊梅便严肃地说道:“小小姐,娘娘身边是主位,笑小姐不适合坐在这边。”
言外之意,这是给主子们的位置。
“你是谁?我可是锦贵嫔娘娘的亲妹妹,有何不能坐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