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将军府里不大,但却收拾得分外干净,整个院子里一尘不染,院子里的打扫工具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还种着不少花草,看得出薛家的小日子可以说过得相当不错。
薛家或许有一位心思细腻的女主人,只是是薛夫人还是薛小姐就不得而知了。
曲挽宁两人跟着薛将军走到正堂,别看薛良已年过半百,这身板却实实在在结实,身高就是体壮如牛也大抵如此了。
“草民这里贫寒之地,还望禧贵妃娘娘不要介意。”薛良冷哼一声,兀自在下首坐下了,把主位让给了曲挽宁。
但上面人还没坐下,他就自顾自落座,实在有些没把曲挽宁放在眼里。
曲挽宁笑笑,没把薛良的无礼放在心上,亦没有往主位上坐,反而坐在了薛良的对面。丝毫不介意椅子的破旧。
“薛将军,今天本宫冒然拜访,是本宫失礼在先了。”
薛良瞥了她一眼,有些烦躁。
却不见她开口提事,场面一时间也有些尴尬,只好开口和福宁说话。
“小徐,你今天怎么想到来看伯伯?”
福宁挠挠头,他刚才不是解释过了么……
“伯伯,听闻您刚得了孙儿,我这个做小辈的总得来送点东西的。昨日,皇上给小的赐名了呢!现在叫福宁了!”
“福宁……”薛良喃喃道,一双鹰眼忽然一亮,福字辈,“你小子,倒是也混出些名堂。可惜……唉,都怪伯伯当初年轻气盛……”
因为年轻气盛辞了官,才间接导致了徐家的悲惨结局。
若非如此,徐家女也不会生下福宁。
他到底是有愧于徐家的。
“伯伯可别这么说。”福宁连忙给薛将军倒了茶,“侄儿如今虽不是个完整的,但日子却过得不错,师傅救我于水火,主子教我给我名利。伯伯当初亦不知事情会这样发展,怎能怪薛伯伯?”
薛良斜眼瞟了一眼曲挽宁,冷冷道:“为老不辨黑白,为小倒是装起好人了,那又有何用?”
曲挽宁刚喝了一口茶,被薛良这么一说,竟是直接喷了出来。
这……薛将军真敢说。
虽没有明指,但有耳朵的都知道在讽刺先皇。
人到中年,当初的祸从口出倒是一点也没变。
但顾景行既是想要请薛将军出山,自也是了解薛将军的为人性格,他都不介意,她这个做嫔妃的自是也不会在意的。
况且,顾景行本就不太支持先皇“仁治”的理论。
果不其然,福宁直接变了脸色,连忙拉住薛将军的衣袖道:“薛伯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的圣上并非是那样的。”
薛良不屑地撇撇嘴,没说话。
曲挽宁却是笑着开口了:“薛将军整日在这宅子中,想必外面的事都不清楚,也不知是京城的消息走得太慢还是薛将军故意充耳不闻呢。”
她的声音细声细气,软软糯糯,即使是薛良这种不懂风情的老糙汉,也不舍大声斥责,只不悦道:“你个女娃娃,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我不过是个深宫妇人,只知吃喝玩乐,含饴弄儿,却也知晓一些道理。”
薛良本以为她多少会有点生气,毕竟宠妃,在宫里哪被人这么呲过?
没想到她倒是认得清自已。
他这会来了兴致,按住福宁的手,笑道:“你说说,你懂什么道理?”
“那自是明白,如今天禧国虽是强盛,却难抵腹背受敌。若是国破,如今的好日子便也都没了。”
“女娃娃,我知道你今天的目的,不过是为你那夫君来让我重新披甲挂帅,可如今你也看到了,我已年过五十,膝下更是有儿有女有孙,在家坐享齐人之福不好?为何非要为那劳什子信仰抛头颅洒热血?”
说着,他冷笑一声,“从前羌国支离破碎,便提过要攻其弱,趁其不备,当时不允只想维持表面和平,如今却变了心意?天禧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我这个老骨头不如在家逗弄孙儿!”
他说得铿锵有力,大义凛然。可曲挽宁却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了一丝委屈。
“薛将军,你说的都是前朝之事,当今圣上与前朝诸多不同,十四岁登基,那是何等的魄力才能力排众议坐稳皇位?本宫不信薛将军未曾耳闻。”曲挽宁仍不急不躁,缓缓道来。
“都说了草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道!”
“既国已易主,据我这个深宫妇人所知,圣上登基后朝纲不稳,但即便如此,这些年来在军营上的支持却是前朝的十倍之多,广征兵,备足粮草,薛将军真觉得当今圣上也是那种软柿子,只想和平相处?”曲挽宁淡然道,“还是薛将军觉得,天禧如今已是不敌羌国?如此看来应是,不然当初铮铮铁骨薛将军怎贪生怕死,宁做亡国人了。”
“你他娘的放屁!”薛良怒极,拍案而起,“羌国那鸡毛地方,拿什么跟天禧比?他别说努力十年,就算二十年,天禧的铁骑亦能踏平那弹丸之地!”
他说得粗鲁至极,曲挽宁却是笑了。
“看,薛将军,你一点都不似你所说的不在意天禧国的生死。”
知道自已上套了,薛良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你你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半晌,曲挽宁亲自起身给薛良倒了一杯茶。
“刚才的话都是我这深宫妇人的胡话。”曲挽宁温婉道,“可本宫却是知道,如今天禧广纳武将,多进武举,可招纳上来的贤才都是未曾上过战场之人,若没有经验的将军带领,恐是此去一去无回。国破,家破。”
薛良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并非不知,前朝他在朝堂上诸多受限,其中便是因为天禧多年来重文轻武,而当今圣上不一样,不仅大幅提了武官的待遇,更是大开武举,近年选举了不少武举人。
甚至女子……但凡有用有才之人,也不吝入选。
在军营里更是投入了国库大量钱财。
今年的武举,他也曾偷偷去看过。
到底不是前朝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