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印章的人也许不清楚,但是顾景行这种整日印章不离手的人,却是很了解印章的。
尤其是这黄龙玉,它本身并不是这几年所流行的。这印章一摸便知道是用了不少年头了。可印章并不是普通配饰,既是雕刻成印章的模样,断不可能一个字也不刻。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这上面的雕刻字被人为抹去了。既是如此,这印章的出现便也断不可能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雪嫔急匆匆赶来,皇帝屏退左右,唯独留下挽宁。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重,雪嫔很快就发现了还在昏迷的小公主,当即心头一慌要跪下。
曲挽宁眼眶微红,煞是可怜,却道:“雪嫔娘娘如今也怀有身孕,跪便是算了。皇上和本宫唤你来,也是想问问你这东西的来历。”
顾景行伸出手,手中那一枚精美的黄龙玉印章静静地躺在那。
雪嫔盯着许久,却是满脸疑惑。
“雪嫔娘娘,这枚印章是你送到内务府去的。你可还记得?”
“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印象,我当初从西域过来和亲,其实带了不少财物,这点皇上应该知道。”
雪嫔虽是和亲来的,但原先的身份乃是西域圣女,地位比公主都要高上一些。
加上百姓的信仰,她的陪嫁即使西域王刻意缩减了许多,仍有足足三十车。
“朕记得。”
“大多东西来了以后,我都直接送国库去了,只是首饰一类的库房不愿收,觉得我作为嫔妃也是需要打扮的,若是收了难免皇上怪罪。这些日子来,我深居简出,也很少动用这些首饰,直到之前后宫筹款捐赠,便送了一匣子出去。”
顾景行皱眉,这一切似乎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
“为何是这一匣?”
雪嫔颓然一笑:“也不怕皇上笑话,当时看这匣子里不少都是姬广给的陪嫁,看着恶心,还不如拿他的钱来救助灾民。不过当时是入了库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此一来,这似乎真的是一场意外了。
况且这印章并没有任何毒性,无论是在库房还是经过福安的手,甚至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掌握,都没有任何问题。
曲挽宁脸色微变,问道:“你说是谁送的?”
“是姬广。”
顾景行亦是察觉到了曲挽宁的变化,不动声色地挡在她面前,对雪嫔道:“如今天禧国与羌国已全面开战,你的身份倒是尴尬,往后怕是要委屈你了。”
“姬广害我家破人亡,他不得好死。皇上,如雪既是已投奔您,便是天禧国的人。”
顾景行笑笑,叮嘱她好好养身子,便让她回去了。
“皇上很信任雪嫔?”
“信,也不信。”顾景行把玩着手中的印章,“怎么,夫人吃醋了?”
“没个正行。”曲挽宁翻了个白眼,坐回顾卿卿身边,拉着她小小的手。
徐怀夕既是说了无大碍,那便真的无大碍。
现在卿卿,与睡着无异。
可她的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巧合。
东西是姬广的,但却是雪嫔的陪嫁,而且在匣子里待了许久,若不是这次筹款也不会拿出来,况且最后拿到抓周礼上的还是福安。
旁的人有问题还有可能,若说福安有问题,她是断断不相信的。
一切都是巧合?什么都是巧合?
就显得不太巧合了。
那这个印章,对卿卿来说又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呢?
她忽然想起以前西凉女帝的话本子里曾提到过,西凉女帝最喜欢的玉石便有一种是黄龙玉,心中不免出现了一些大胆的猜测。
可这种猜测,又让她脊背生寒,竟是在这中秋的季节里,冷汗涔涔!
不可能!他曾经抱过卿卿,若是他知道,那时候怎么不动手?
顾景行看出她的异样,从身后轻轻搂住她。
曲挽宁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栗,她不敢让顾景行知道卿卿的真实来历。
虽然,她确实是他俩的女儿,可她曾经也是一国帝王,她不敢赌,身为帝王的顾景行能否接受膝下的女儿亦是帝王之心?
这涉及国运,怕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不能接受!
以绝后患的方法,便是将这种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可是,于私心而言,卿卿是她身子里掉下来的肉,是她怀胎十月养育至今的宝贝,她怎舍得让无辜的女儿,被“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她承认自已太自私了。
“挽宁,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但是没关系,我不问你,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顾景行温柔的声音自耳畔传来,“挽宁,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
傍晚,卿卿醒来,便看到娘亲坐在自已床头打盹。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发觉自已竟是睡了那么久。
真的是睡。
她如今的身体毕竟还是个一周岁的小奶娃,总是需要睡觉的。
只是在娘亲的眼里,就是晕了过去。
害她担心了这么久,卿卿很愧疚。
那枚印章,确实是自已前世之物,当时曾经的记忆疯狂的袭击着年幼的顾卿卿。
对死亡的恐惧,对遭人背叛的痛心,一时间席卷了她整个身体,她脑袋一晕便晕了过去。
细微的动静,让打瞌睡的曲挽宁瞬间清醒,紧张地握着卿卿的小手:“乖宝,你没事吧?”
顾卿卿心底柔软一片,爬起来钻进娘亲的怀抱,软软糯糯地叫道:“娘~”
管他什么前尘旧事呢!
如今,她就是顾卿卿,是曲挽宁的女儿,是天禧国的三公主!
但顾卿卿却是知道,今日之事,绝非偶然。
若是她知晓到底是谁要害她,害她的娘亲,定是那人付出血一般的代价!
*
中秋晚宴并不会因为一个公主就取消。
入夜,顾卿卿换上了个娘亲同款的水红色襦裙,梳着同款的双螺发髻,两人都一样娇俏美丽,灵动活泼。
芍药忍不住夸赞:“主儿和公主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
曲挽宁眉眼中闪过一抹自信:“那是!也不看看谁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