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嫔妃，若按规矩来说，是不能议论中宫和皇帝的。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挽宁本身也不大在意被人议论，横竖也不见得会少块肉不是。只要不是散播谣言，她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不爱说八卦？
何况如今大家也不在宫里，实在也没必要把规矩时时刻刻挂在嘴上。
香雪虽是没有伤到杨宁儿，但衣服和头发却是乱了，她满脸不可置信地瞪着香雪，跪在挽宁脚边，狠狠道：“皇后娘娘，这贱婢羞辱妾身，她以下犯上！”
香雪也不甘示弱，满脸正义凛然：“杨贵人身为贵人，却在背后议论皇后娘娘和皇上的私事，不也是时以下犯上，与奴婢又有什么区别？”
杨宁儿被堵得一时间哑口无言。
两人所犯之事，的确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杨宁儿算半个主子，香雪则是下人。
可香雪这话说得好听，倒好像是为了维护皇后娘娘的声誉，才对杨宁儿动手的似的。
挽宁有些烦躁，这刚出宫没几日，事情就一桩接一桩。
这事儿两人都有错，但终究也没酿成什么后果，小惩大诫便好。
若是差不多的身份，便各打一顿。
两人都被罚了一月月俸，再加这几日若非必要不得离开马车，在马车上抄经五十遍。
而香雪不过是个奴婢，挽宁又命人打了二十手板，也算全了杨宁儿的面子。
这二十手板下去，那手心多半也是道道红痕，再加上抄经，想来接下来的日子也不好过，也算挺严了。
挽宁面色淡淡：“今日之事，实在荒唐，本宫不想在外出的路上再送人回去。只此一次，若是再犯，本宫定严惩不贷。”
说完，冷冷地扫了一眼杨宁儿和香雪，杨宁儿满脸委屈，却也没道个不服出来。
反而是香雪，虽是低眉顺眼的模样，可那眼底的一抹狠厉，让挽宁只觉浑身不舒服。
“纯贵人。”挽宁冷声开口。
李初窈只觉后背一凉，乖顺道：“妾身在。”
“管好你的下人，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样子。”
“是。”李初窈内心惶恐，看了一眼香雪那张与挽宁有几分相似的脸，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后悔。
给她争宠倒是不见得，给她惹的事真是不少。
挽宁摆摆手，便打算回马车继续赶路了，刚回头便看见静皇贵妃来了。
静皇贵妃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几人，尤其是目光落在香雪身上许久。
“静姐姐，你怎么来了？”挽宁心中一凉，静姐姐说这香雪可能是以前她的救命恩人，挽宁刚惩罚了香雪，静姐姐可是要给香雪求情？
“刚在马车上听到这边这么大动静，便想着来看看。”
还好，静皇贵妃真的只是来看看，接着就和挽宁一起上了她的马车。
不知是不是挽宁的错觉，只觉得前不久还对香雪热络无比的沐姐姐，如今竟像对待再寻常不过的人。
心中疑云重重，上了马车挽宁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沐姐姐自从离了宫，这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原本脸上总是淡漠无比，这几日日日挂着笑颜。
刚上马车，便沏了一杯花香牛乳茶给挽宁。
“今早在城里找的牛乳，想着你喜欢，便买了打算做给你吃。”
挽宁笑着接过，浅浅品尝了一口，茉莉花的清香，掩去了牛乳中那微弱的腥臊味，再配上香甜可口的蜂蜜，这一杯牛乳茶，简直是直戳挽宁的心坎。
原本因为琐事而烦心的内心，也因为这杯牛乳花茶一扫而空。
她端着杯子，正踌躇着应当如何开口，沐姐姐却率先笑着抢先说道：“挽宁，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若是仔细回想起来，我已经要十年没见过香雪了。乍见之欢，填补了这十年来的亏欠，可仔细相处下来，却越来越觉得，她早就不是十年前的香雪了。”沐姐姐自嘲道，“也或许，根本就不是？我总觉得，一个人性子，就算有改变，也不会和从前差那么多。”
“哪能仅仅凭着几分相似，便把对林香雪的亏欠，都给了她？”
“那条长河，那么长，那么深，水流浑浊湍急，她怎么能活得下来？”
“挽宁，这几日你或许不知，香雪不止一次想要接近皇上……”
在沐姐姐的故事中，林香雪是个十分善良的女子。
“姐姐是说，此香雪非彼香雪？”
沐姐姐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她对曾经的事几乎没有任何记忆，我说什么便信什么，倒也不像作假装失忆的。”
“总不能错怪了好人，”挽宁又喝了几口，面上带着甜甜的笑，“ 且看看她到底什么目的吧。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见她如此淡定的模样，沐姐姐便猜到，这段时间，恐怕挽宁也没少去调查过这香雪。
如此也好，她的挽宁妹妹，终于也成长成一个合格的皇后了。
将来她不在宫里，也不必太担心挽宁妹妹。
“给你看个好东西。”沐姐姐神秘地从箱子里取出一身衣服，挽宁好奇地凑上去，竟是一套紧身戎装，还有一套盔甲。
她太了解沐姐姐的身段了，这赫然是按沐姐姐的身材定制的！
“姐姐，这是？”挽宁惊奇道。
“出嫁前便备下了，当时除了有喜欢的人，更想要的便是去边关，在军营做一位将士！”
沐姐姐满眼期待地看着这身军装，眼神柔情似水，似是在看阔别多年的老情人一般。
“若是当时没嫁给皇帝，恐怕早就是天禧的女将军了！”
“看来姐姐已经想好将来的去处。”挽宁眉眼含笑，她的沐姐姐，若是穿上军装，眉眼不羁，纵马驰骋，自由自在，定比在宫中那安静如水的静皇贵妃还要惊艳上几分！
女子何须拘泥于闺阁，若是能纵横沙场，也未尝不可。
车轮滚滚，载着沐姐姐珍藏了多年的满腔热血，往那月歌城去。
挽宁想，这大抵便是沐姐姐想要的，能让她向往且一往无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