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里,太后穿着靛蓝色的宫装。
在挽宁的印象里,太后向来随意,很少会穿得如此正式。
哪怕是以往逢年过节亦是不曾如此。
想来,太后亦是十分重视这新年第一次请安。
太后赐了座,挽宁和嫔妃们说了些新春吉利话便坐到了自已位置上,但太后面上并没有太多喜色,只是淡淡地点头,按规矩给大家伙儿发了红包。
场面一时间陷入寂静,太后低着头喝茶,也不与众人说话。
嫔妃们面面相觑,自也各有心思,却也拿不准太后在想什么,便也索性沉默了。
挽宁却是清楚,想来顾景行这遣散后宫的说法,不仅没有和她商量,甚至连太后都不知道。
前朝和后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况且不少嫔妃都生育或养育过子嗣,忽然就要遣散后宫,纵然顾景行如今在朝中独权,也到底是有些任性了。
想来,太后恐怕是误会她了。
以为挽宁和顾景行商量好了,在那种场合下宣布了这消息。圣旨难违,金口玉言,况且连外邦使者都在场,既是说出口了,想要收回便也是不可能了。
过了许久,太后才算沉沉开口,重重叹了口气,道:“昨儿宫宴上的事,孩子们有什么看法?”
挽宁心中一跳,果真是因为这事。
众人看向挽宁,挽宁身为皇后,总是要第一个回话的。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认为,既是皇上的决定,便要按皇上的心意来办,但各位姐妹离宫后的安顿以及后续的生活,得妥善处理好。”
“润妃,如今这后宫你资历最老了,你怎么看呢?”
润妃坦然一笑:“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愚钝,向来也不太懂人情世故。臣妾从入宫开始,便也没得过几分恩宠。不在宫里生活,反而还自由自在一些。”
润妃这一番说辞,也说中了大多数嫔妃的心思。
在宫里得争,得斗,若是出了宫,位份能保留不说,还能更自在!
原本还在犹豫的几位,顿时也心动了。
这皇帝的恩宠估计是等不到了,在宫里蹉跎半生,若后半生能为自已而活也并非是什么不好的事。
只要位份还在,那家里就不会受到影响,何乐而不为?
慧妃亦是开口道:“若不是臣妾身边还有皎皎,如今姐姐的婠婠也时常在身边,倒真的想离宫去姐姐身边,看看边塞风情。”
“再过几年,婠婠和皎皎也要议亲了,等孩子们出嫁你再去也不迟。”太后向来很喜欢端庄聪慧的慧妃,对她的回答亦是认同。
嫔妃们纷纷表达了自已的想法,膝下养着孩子的都愿留在宫里,待孩子开府便跟着孩子们出去住。
福贵人最是透彻,她是皇子的生母,但偏偏是个卑贱之躯,举目无亲,若是留在宫里,将来孩子大了,总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与其到时候因为这事跟家世出众的沈妃闹不愉快,被孩子记恨,还影响孩子的前途,不如早点拿一笔丰厚的钱出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看嫔妃们的反应,挽宁悬着一颗心也才算放下来。
这古代的女子,虽长在闺阁,身在深宫,却远比现代人想象的聪慧许多。
在宫里已然没有前途了,适时放手也并非是坏事。
挽宁这才注意到,向来最是爱说话的薛巧愉贵人,低头拧着帕子,不敢抬头看。
“愉贵人,你怎么了?”太后关切地问,“你若是有想法,可以直接告诉哀家。”
薛良在边关立了功,太后自是认得薛巧的,嫔妃们纷纷说了自已的想法和要求,这孩子却是闭口不言,自是也多了几分关心。
“妾,妾……妾不想离开宫里!求太后娘娘!求皇后娘娘!”
一双算不得貌美,甚至有几分男儿气的眼睛,抬眸望向两人。
不知是挽宁的错觉还是什么,竟是觉得她的眼神中带着许多眷恋,不舍,祈求。
挽宁想过许多人,可能不愿意离宫,但却不包括薛巧在内。
薛巧素来对顾景行没有半点兴趣,甚至顾景行在场的场合,她都是找借口避开的,况且顾景行并未真的临幸过她,若是能出宫去,将来的日子总也好过在宫里的生活。
见薛巧开口了,十四岁的吴答应也怯怯开口:“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妾,妾也不想……”
“愉贵人,吴答应,你俩还年轻呢,何苦在宫里蹉跎年华?”陈映月小声劝道。
今早,陈父递了信进宫,说是他的顶头上司杨大人家被查封了,之前以为他要转正尚书,不少人上门送了礼,事做得隐秘却没想到被女儿在宫里捅了篓子。
官员收受贿赂,本该重罚,但皇恩浩荡,念在杨家有功在身,只是贬官离京,倒也没大罚,只是宫里的杨贵人恐怕就没得选,只能和离出宫了。
陈映月的父亲这简直喜从天降!年后便转正了。
往后陈映月也不需讨好谁,不用再看杨宁儿的脸色过日子了。
陈父还在信中说道,让陈映月拿钱回来给弟弟娶媳妇,然后再给她立马说一门亲事。
陈映月虽痛心父亲心里根本不把她当个人,但一面也十分庆幸,她果断选了保留位份出宫守园林去!
但尽管陈映月劝她,薛巧却是不肯松口。
“若是不想出宫的,便与皇后去说吧。”
挽宁有些无奈,恰好看到薛巧正盯着自已看,趁机就用了【慧眼识人】。
除了爆表的好感度外,还有一条让挽宁吃惊的信息:【对方正十分不舍离开宿主,想每天都看到宿主!】
挽宁:……
啊?敢情薛巧不肯出宫,并不是因为不舍得顾景行,而是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