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茶芯的话,好像一根钢针扎在冷冽的心上。他凝眉看着两人,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天仿佛真的塌了,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出路。
从未有过哪一刻会比现在想见到老冷,可不可以不要抛下自己,不要让自己像一条被巨浪拍在沙滩上的鱼,眼望着大海,却游不得,被太阳炙烤得干渴窒息,几乎触碰到了死亡的边界线。
眼前本是他最信任的两个人,此刻都好像变成了魔鬼,正在一点点吞噬着他的世界。曾经一度以为全世界都可以背叛他们,唯独他俩不会,以为天塌了不会怕,因为他二人们会替他顶着的,可是现在眼睛分明看到,一个要逃跑,一个只要钱,好像根本不在乎公司是否破产,根本不在乎父子性命如何。
难道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报复?非要把冷害最后一滴血榨干才算解气,这世间是非曲直,从来都是靠强者单面之词,他抗争不得了,连生命都拿捏在他们手中,倘若不听使唤便一块儿送去阎罗殿了。
冷冽看着叶茶芯,心一点点凉透,跌跌撞撞跑出房子,真希望就这样一直跑下去,没有尽头,但至少不用停下来思考下一步该迈向何处。
“什么两腿一迈,从来都是人选路,不是路选人,我有得选吗?我有得选吗?我有得选吗?”他在酒吧一杯杯喝着酒,醉如烂泥,撕心裂腹地吼叫着,耍起酒疯,砸坏了酒吧不少东西,因拿不出钱来赔偿,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扔在冰冷的办公室里。
有人认出他的身份,经理便笑着说:“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他还有心思买醉。我们开店做生意,来者皆是客,既然还是个孩子,那就让他后妈来交钱领人,否则就在这里打工赔钱。”
接到电话的叶茶芯并没有半点慌乱,只是听对方解释完,平静地说:“孩子大了,叛逆得很,他就要离家出走,就让他尝一尝,在外的辛苦吧。我是不可能去熟人的。他一门心思找合伙人做生意,那就找他的合伙人好了。对了,记得多要点钱,让他也知道知道自己在合伙人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卓越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还是我去吧,不管怎么说想把他接回来,免得再惹出是非,心疼的还是您,不是吗?”
叶茶芯按下他,倒了两杯酒,说道:“算了吧,他会明白,你不会永远站在他的身后,我也会有失望的那一天。”
他撩起长发,把耳朵上的助听器摘了下来,很显然想到了几年前的那个深夜,也是这个时间,这样的天气。一接到他的求助电话,她别赶了过去,看着满身是血的孩子们,还有躺在地上痛苦的白未,从那日以后,她都不敢听到电话铃声,每一次声响都好像重棒砸在头上,耳朵里嗡嗡作响,除了血的味道,再也闻不到别的气味。
“对不起。”卓越越发懊悔,当初为什么要对董事长言听计从,而害得这样一个女人流离失所,痛失听力,生活就是生活,容不得彩排与计算,所以每次事故都不会按照精心设计的轨迹发展,意外总是令人措手不及。叶茶芯摇摇头,戴久了这东西,好像耳朵真的会废掉,这样也好,就算世界再嘈杂,她也可以选择闭目塞听。只是她无数次的想,如果当日她没有出现,今天的冷冽和白未又是什么样子呢?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可是就算从来一百次,她都还是那样的选择。
叶茶芯起身,与他碰了碰杯子,说道:“不早了,喝了这杯,你回去吧,绿篱还在等你。卓越啊,论年龄你比我长几岁,论感情我比你丰富些,也许我不够理智,但我是女人,知道女人最想要什么,最想要的是相守,无论生老病死,无论富贵贫寒,只要你坚守她就会不离不弃。冷彦秋很失败,但我希望绿篱幸福,在这个城市里,除了孩子,只有你们和我休戚相关了,好好生活,答应我。”
这是践行酒吗?虽然只是工作调动,分明每天还要为了绿篱和辰曦见面,可为什么两个人却有种生离死别的决绝感,叶茶芯笑着抹掉腮边几滴泪,摇摇头说:“我这是怎么了?祝你新的工作顺利。”
“其实从认识你的那天我就认定你是我们的董事长夫人,我想董事长也是如此。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也许明天,不,现在我已经后悔,我该和你坚守到最后一刻……我。”卓越突然语无伦次起来,只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竟一时忍不住伸手抱了抱她的肩,转身离去。这个女人总是让他紧张万分,他终于体会到冷彦秋所说的“我遇到她就是接受折磨的,甘之如饴,是上辈子纠缠太久了,没有分出胜负,这辈子又要纠缠一生,来生又要缠缠绵绵不分开”。而自己对她则是“前生定是亏欠太多,今生才如此窘迫”。
听到门被锁上的声音,叶茶芯突然悲从中来,也皱起眉头一口气喝光了红酒,也许是喝得太猛,竟有些头晕目眩,她转身靠在门上颜面抽泣:“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你说过凭心做事,输赢都不要紧,可是人生从来就没有输赢啊。”
看到老太太和冷冽的合影,她扪心自问,我留得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他的人生观和冷彦秋的做法是背道而驰,所以他的离意也绝非朝夕间生出的,这个时候离开也许不合适,可也是最合适的。我能给他什么呢?除了欠他的钱财,就只有让他心存歉意。有时候让一个人心存歉意会比让他心存感激更重要。
卓越出门之后并没有离开,站在门前听到她的哭声心中懊悔不已,却没有敲开门的勇气,她是理解自己的吧,远比冷彦秋更了解自己。
接到白城东邀请他出任自己秘书的电话,卓越丝毫不意外,只是他看着门,轻声说:“白董事长如此错爱,我感到非常荣幸,不知道能否当面谈谈工作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