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古道,烈日炎炎。地面上升腾着蒸蒸的暑气,又没有一丝风。太阳把树叶晒得卷缩了起来,知了扯着长声聒个不停,给闷热的天气更添上一层烦燥。
在古道旁的密林中,有株参天古树。高十余丈,枝叶繁茂,浓荫洒地。两人合抱粗的树干,直插入云,纵是灵猴也不易攀爬。而此时,在这株树的一根枝杈上,骑着一个白衣男子。他后背靠在树干上,两脚平伸夹住树杈,一手拿着一页纸,一手拿着把纸扇正在悠闲的扇着,好不惬意。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好词呀!好词!真是百看不厌呀!神人所作之词,就是不同凡想。那小无痕真是命好,竟有神人授词。像我这般风流人物,神人咋就懒得光顾呢?唉!真他奶奶的!啊嚏……啊嚏……”楚玉揉了揉鼻子,嘴里嘟囔道:“又是哪个坏蛋在骂我?”
茫茫人海之中,要想找寻一个人是何等艰难之事。更何况还不知那人长相如何。再加上那人有可能会刻意隐姓埋名,乔装改扮,那就更如大海里捞针了。楚玉对这事没抱太大希望,本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慢慢搜寻。
这会儿,正当午时,天气炎热。楚玉有些困乏了,便在树顶合上了眼睛。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楚玉被一阵人仰马嘶之声吵醒。他拔开树枝,透过树叶的缝隙向下望去,只见树下面站着十几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壮汉和十几匹乌黑的俊马。
这些人把马匹栓在周围的小树上,任其自行吃草。那些马匹乌光锃亮,膘肥体壮,一看便知是善能奔跑的。此时一个都喘着粗气,想是一路疾驰到此地的。
几个人围了一圈,坐在树阴下。他们个个身体魁伟,神情冷漠,行动整齐化一。虽然是乡下人打扮,带的家伙也是各式各样,可怎么看都不像是江湖人,倒更像是官兵。
只见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向一个偏瘦的黑大个儿交待道:“我们这些人里,只有你见过杨六郎。你小子给我瞧仔细了,若是让他混过去,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黑大个儿唯唯喏喏的应承道,“我这就到路边盯着去!”
楚玉闻听此言,险些从树上摔下去。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没想到在这里打个盹,都能碰到杨家将,实在是太让人不可思义了。楚玉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一个脸上有疤痕的大胡子,粗声粗气的说:“头儿!今儿这差事,真他妈不是人干的!上阵杀敌,老子眉头也不皱一下。可杀杨六郎,我真下不去手啊!”
“是啊!人家老杨家,个个都是英雄豪杰,杀辽兵,保家国,我从心里佩服啊!咱们这算什么?唉!”大胡子旁边一个白净脸的人,把刀往地上一扔,双手抱头,痛苦的蹲在了地上。
其他人也都神情索然,低头不语。
那个首领模样的人勃然大怒:“你们想造反吗?军令如山,这是太师的命令。你们有几个脑袋?那杨家将忠贞也好,英雄也罢,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行了吧!头儿!”那个大胡子不以为然的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乱箭射死杨七郎,你晚上偷偷哭了半宿。还自己扇自己的嘴巴,说自己不是人,我都瞧见了!”
被人揭了老底,首领脸上一红,长叹一声道:“你们以为我愿意干这差事吗?老杨家是什么人?大宋的功臣,盖世的豪杰。没有人家,辽国早就打过来了!咱们能不念人家的好吗?杀老杨家的人,和畜生何异。可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上头下来的命令,无论对错,我们都得坚决执行。这就是我们的命啊!”
“头儿!要不咱们放杨六郎一马吧!我想,他孤身一人,能逃到这儿,前边埋伏的那些兄弟们肯定没下死手。咱们可不能做这千古罪人啊!”大胡子道。
首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厉声说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靠!头儿,你这人也太没人性了吧!”大胡子嚷嚷道,“还以为你是好人呢!”
首领站起来,倒背着手,一边溜达一边说:“我向闻杨家弟兄,皆万人敌,武功高深莫测。像我这样的,十个捆在一起,也不是人家的对手。至于你们,我就不知道了!”
大胡子一拍脑袋,大笑着说:“像俺老黄这样的,一百个也白给呀!一会儿遇到杨六郎,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总不能把命丢了是吧!”说完,大胡子冲首领眨了眨眼。
“就是!就是!黄大哥都不是对手,我们就更不成了!”众人均露出会意的笑容。
在树顶上偷听的楚玉,险些没笑出声来。这还没打呢!就先想好怎么推脱了,这群人啊……还真挺可爱的!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忽听得一声忽哨响。树下这些人,纷纷从怀中取出黑巾,蒙在脸上,拔出腰刀从树林里冲了出去。楚玉飘身落到树下,紧随其后。
官道上,一名血染征袍的将军,手拄着一条铁枪,步履维艰的向这边走来。他中等身材,虎背熊腰,看年纪大约三十来岁。混合着黄沙、鲜血和汗水的脸,已无法看清他本来的样貌。但那一双深邃有神的眼神,却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十几个人,钻出了树林,横在官道上。那个首领模样的人大喊一声:“呔!前面的人站住。”
那将军先是一惊,但随即便恢复冷静。他挺直了身子,握紧手中的铁枪,用枪尖一指:“你们是何人?”
“取你性命的人!”首领恶狠狠的说。
“这么说,你们是潘太师手下!”将军轻蔑的一笑,眼中净是不屑的神色。
“废话少说,纳命来!”大胡子哇哇大叫着,举起手中的熟铜棍,劈头盖脸的向那将军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