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儿此时嘴里正啃着一根鸡腿,他万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无痕,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住了。他一直保持了这个进餐动作足有半分钟,这才反应过来,用力的将嘴里的肉吞咽下去。眼睛连眨了好几下,嘿嘿干笑道:“公子,你认错人了吧!”说着就要离座站起来,李通冷哼了一声,将他按了回去。
那个小男孩儿倒也乖巧,红着脸低着头,一语不发,也没有逃走的打算。
无痕搬了把椅子坐在老头儿旁边,一搭他的肩膀,带着几分调侃的味道说:“老人家,你说今天这事怎么办吧?”
“那个……,还能咋地,大不了把钱还给你呗!”老头垂头丧气的说。
无痕冷笑一声:“你以为把钱还给我,这事就过去了?”
“那你还想怎样?打我一顿吗?那好,你来吧!我这条小命就给你了!”老头十分硬气的说。
“不要打我爷爷,你们打我好了!爷爷是为了我,才偷你的!”那个小男孩儿忽然扬起头,坚定无比的看向无痕。
无痕此时才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只见他长得极为清秀,细柳眉,丹凤眼,唇如绛点,眸如晨星,除了脏点,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这若是换身行头,稍微洗打扮一下,可能比起无痕来,还要俊美些。也许是营养不良的原因,这男孩儿身子略显单薄,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听其言,观其行,无痕早就知道这个孩子心地善良,若非迫不得已是不会做贼的。无痕暗自感叹造化弄人,同样的孩子,出生在富贵人家就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挥金如土,肆意妄为。可生在穷苦人家,就得早早领教生活的艰辛。若是像自己这样,被个贼收养,也只能做贼了。
可能是因为同病相连,无痕对这男孩儿倒也生了几分亲近之感。他笑着说:“谁说我要打你爷爷了!”
小男孩闻听此言更加惊慌:“你要送我们去官府坐牢么?不要哇!求求你!”
一边说着,小男孩儿的眼泪稀里哗啦的掉了下来。一个大男人,这么爱哭鼻子,若换了平时无痕一定会嗤之以鼻,并出言嘲讽。可不知怎的,面对这个孩子,无痕莫名的感到有些心酸,觉得自己像在做一件多么没品的事似的!
“唉呀!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啥时说过要送你们去坐牢了!”无痕起身来到男孩儿身边,把自己的随身携带的云锦手帕递了过去。那男孩儿顺手接了,刚要擦泪,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又还给了无痕:“这么名贵的东西,不是我这样下等人配用的,公子不要弄脏了你的锦帕!”
“拿着用吧!送给你了!我还有好多!”无痕很不在乎的说
那男孩儿轻咬着下唇,低声说了句谢谢,就把锦帕塞进了怀中,改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对于他这种举动,无痕一笑置之。
“唉!”无痕长叹一声坐回老头儿身旁,一拍老头的肩膀,老气横秋的说:“多好的孩子呀!心地又善良,又孝顺,咋就摊了你这样一个没溜儿的爷爷呢!你把孩子都教坏了!”
李通在旁忍俊不禁的笑了,心说:我家公子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真是让人无语呀!
被这么个小自己好几十岁的小娃娃教训,老头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驳斥道:“像你们这样的富家子弟,哪知道我们穷人的辛酸。我和孙儿,老的老,小的小,你让我们做什么去?这也是被生活逼迫的!哼!和你这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你又听不懂!”
无痕心中好笑:“小孩子?论岁数,你祖爷爷的祖爷爷见了我,也得叫祖爷爷啊!哈哈……”
无痕凝神思虑了一番,缓缓开口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样吧!我家正缺个书童和仆人,不知你们俩愿意做吗?”
“你想得倒美,让我们爷俩儿给你做奴才,门也没有哇!”老头儿的嘴撇得老高,脸上挂满了不屑的神情,
“我给的工钱高,待遇好,工作轻松又省力,还不受气,您老儿不要一口回绝,再好好想想嘛?”无痕循循善诱的开导道,
“想什么?”老头儿轻蔑的瞥了无痕一眼,“老爷子我也是要脸面的人,给别人当下人这种事,提也别提!”
无痕都无奈了,这倔老头儿,思维仿佛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偷人家东西,当街耍无赖,他一点儿都不觉得丢脸。这给人打工,自食其力,倒觉得挂不住面儿了。他这是怎么个逻辑呀?
无痕原本是一番好意,他不忍见这爷孙俩就此沦落下去,有意要拉他们一把。若这爷孙俩儿是乞丐,无痕送他们一些银两,让他二人做些小买卖,自可糊口度日。可他们是小偷儿,这个行当一旦迈入,想退出去就难了。尤其是老头儿偷技精熟,一看就知是下过一定苦功的,再加上他那个性情,能改过自新的机率实在小的可怜。所以无痕打算把他们带到身边,每天潜移默化的开导他们,待时机成熟了,再送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过上平常人的生活。
当然了,以上那些理由并不是全部,私下里无痕还是有一些私心的。下山的时候,老偷儿命他隐藏身份,去河南嵩山少林寺投名师,学绝艺,路上顺便再做点行侠仗义的事。可无痕压根就没打算听从老偷儿的安排,他当了太久、太久的和尚了,早就腻味死了,一听到寺院、和尚这样的字眼,就很头疼,更不要说去投奔他们了。再说了,自己怎么说也是佛祖转世,去那儿干嘛?让那群后辈弟子们,把自己供起来?所以,他打算去投奔具有修真背景的门派,希望可以早日习得道教法门,飞升天界。
说到修真,无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昆仑,那里是阐教的发源地,是元始天尊得道之所。不说元始天尊法力通天,单说他的十二位弟子,都早已修成了大罗金仙。阐教一派在人间界更是留下了不少道统,后世绝大多数修真门派都是源自于昆仑的。
可无痕下山后一打听,昆仑山远在吐蕃与黑汗国的交界处,根本就不在大宋境内。宋代交通闭塞,没有人知道怎么走到那里。再加上修真门派都不喜踏入凡尘,就算到了昆仑山,能不能找到也是未知数。所以最终无痕还是放弃了,他选择了在大宋风头最劲的崂山。
据说崂山的道士们都会仙法,可以呼风唤雨、除妖降魔,不少人更是活过了三、五百岁。许多希望可以长生的人,都争相去崂山学道。无痕便把目标定在了崂山,希望可以在那里找到他希望得到的东西。
可路途遥远,一个人上路,实在是无趣的很。无痕这才动了招收几名同伴的念头。李通性子直,是个好属下,可惜少了些情趣。这老头儿则不然,脸皮厚,脾气臭,还会耍无赖,多有性格呀!有了这么个人,路上一定不会寂寞了。
见老头儿拒绝了自己,无痕缓缓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说:“你说得不错!当下人确实挺没面子的!那就当我没说好了!李哥呀!咱们这就把他们送官府去!我想知县大人一定乐于收留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