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栖紧张了起来,她有些无法确定刚刚那一眼是自己有些太过草木皆兵而产生的幻觉,还是真的看到了舅妈。
她的心里有些不踏实,抬脚打算追上去看看,时屿把篮子放在前台示意一会回来结账,跟在了她的后面。
南栖有些怯意,“我们要是追上去被舅妈发现怎么办?”
时屿常常不懂南栖,“受到伤害的是你,你怕什么?”
南栖动了动唇,“我...不知道。”
他们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南栖的舅妈,南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眼花了,她叹气,“算了,走吧,去吃饭。”
在回到餐厅之前,时屿去了那家首饰店,把那一篮子的发卡全都买了下来,南栖动了动唇想说这么幼稚的东西她高中毕业就不会再戴了。
可当时屿挑了一个小熊发夹别到她的头上时,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期待,南栖就把那句即将说出口的拒绝咽了下去。
她摸了摸头上的发卡,“很可爱,谢谢。”
他们吃了午饭,每当南栖想起刚刚眼花时看到了舅妈的身影,她的心里就会有些沉重。
算了,不想了,她们早晚会见面的。
她轻轻呼气,这里的一切她都很熟悉,才离开没几个月,除了商场外的大型广告牌,街道上的布局哪里都没有变。
他们在商场逛了一会,然后坐在了一家咖啡厅里,时屿真的变了好多,虽然少言寡语,但已经愿意在人群聚集的地方排队等咖啡了。
而南栖正坐在咖啡店的椅子上看着手机里黄律师给自己传来的消息。
两个受害人一个姓赵一个姓魏,都住在海城,前者是舅舅的工友,后者是舅妈之前的同事。
南栖苦笑,舅舅舅妈这一家只坑熟人。
面前的桌子上出现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这只手上握着一杯加了很多冰块的咖啡,商场里的空气很热,刚刚南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在意识到见到舅妈的时候出了一身汗,就算吃了一顿饭身上的燥热也没有缓解。
她没有咖啡店里其他人品尝咖啡时的惬意,对时屿说了一声谢谢后就直接牛饮了一大口,杯子里的咖啡瞬间少了大半,她长长的舒了口气,“时屿,我是不是有点不争气?”
她蹭着咖啡杯上的水渍,“爸爸妈妈如果在天上看着我,一定会这么想我的,舅妈一家害他们赔了钱,我竟然这么怂,连见舅妈都不敢。”
她搓了搓自己的脸,“我真没用。”
南栖的逃避和难过来自于她恐惧自己发现真相,这意味着她前几个月的逃避是错的,意味着她因为不折不扣的愚蠢,因为对家人死亡的逃避才让舅妈一家逍遥法外这么久。
可这些都是事实。
她也不明白自己矫情个什么劲,自己应该勇敢一点当面和舅妈对质,但想到舅妈之前出现在自己家时总是温温柔柔的告诉她要好好学习,告诉她一定要有出息的事,她又歇了气焰。
时屿认真的告诉她,“你已经很勇敢了。”
南栖点点头,告诉时屿,“我们来都来了,一定要把这件事调查清楚,时屿,谢谢你陪我。”
她掰着手指算着,“之前你陪我去村子里玩,去看冬捕,然后我在国外陪你,这次又轮到你陪我了,算来算去我还是欠你的。”
时屿想勾起嘴角对南栖笑,但失败了,他垂眸,“我们之间没什么欠不欠的。”
“那可不行,这件事情你不也帮了我很大的忙吗?等一切结束后我请你吃大餐。”
南栖习惯了这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算是朋友也要有来有往的,就比如她和郑笑笑每次出门吃饭都是你请我一顿,我请你一顿的。
这并不代表她们的关系不好,只不过南栖觉得人和人的相处总不能有一方是吃亏的。
她觉得这种有来有往的相处,对时屿和自己的关系来说也非常适用。
南栖盯着咖啡杯出神,没有注意到时屿眸光里的失落,他的目光总是凉凉的,此刻正打量南栖裸露出来的白皙后颈。
他不懂南栖为什么要和他算得那么清楚,在南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时屿甚至觉得自己和南栖的一个普通朋友一样,可转念一想。
他不就是普通朋友么。
最多再亲近一点,南栖因为担心他的身体,担心他出事所以搬来了楼上,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可仅此而已。
她像可怜一条落水的,湿漉漉的狗一样关照他,尽管时屿知道,南栖的眼里并没有怜悯,但他知道南栖把自己当成了需要照顾的对象。
很有分寸,但时屿不想要这样的分寸。
时屿闭了闭眼,他对这种不太对劲的关系感到无措,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难道要告诉南栖,告诉他说他们两个人为对方付出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南栖当然不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他对每一个人都很亲近,但对每一个人都有分寸。
纵使时屿没有谈过恋爱,但他也知道,如果他真的到南栖面前和她说出这些话,南栖会觉得无措,除此之外还会让两个人的关系不再保持这种微妙的平衡。
容貌绮丽的青年转移了视线,他把目光放在面前的玻璃窗上,被擦得干净的玻璃窗映照着他的脸。
时屿不得不承认这张脸上的表情如今精彩极了,不甘,阴冷,还有像是被主人抛弃时的失魂落魄。
因为他发现自己和南栖并没有亲近到那种不分你我的地步。
他试图翘着嘴角笑,但扯出的笑意并不像之前那样是温润的。
她为什么跟自己算得这么清楚?
视线触及南栖头上的小熊发卡,他又强行让自己不再向玻璃窗的方向看。
南栖没有注意到他的不高兴,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去找那两个投资受害人的事。
而时屿也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他就这么陪南栖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会儿,听南栖决定,“不然我们今天晚上就去拜访那个赵叔叔吧。”
她声音里带着些强撑着的疲惫,“我有些等不及了。”
南栖想去,时屿没有阻止的理由,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给南栖找麻烦,然后在南栖看不见的地方吃了一片随身带着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