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很快就到了。
九曲溪谷这地方,自晋兰庭做了西凉太守后就一直荒着。
苏逍不久前到这接单的时候,杂草都还比人高。
现在,这些草却平了,不是被割了,而是被踩平的。
那名神秘的挑战者,公开挑战袁亭山早已是众所周知的秘密,西凉城的百姓们早来踩点观看了,别个郡县来的人也有很多。
这些人八月十五都不过了,提前几天就到了九曲溪谷守着,并且带上了足够的干粮。
不为别的,就为全程观看这场战斗,武帝城的刀客挑战自称第一刀客的袁亭上。
这在江湖上来说,称得上是场大战了,对于老百姓们来说,已经够得上是,世纪之战的地步。
还好九曲溪谷很大,坑坑洼洼的地形也非常有利于观看。
这些人里,除了百姓,最多的就是北凉各郡县的酒馆说书人,他们花高价带上了画师前来,准备记录这一场一定会极度精彩的大战。
到时候回去,照着画,做成书,肯定有能大赚一笔。
其余就是一些大大小小的地主豪绅,其中还夹杂着很多官员,不过他们都打扮成了地主模样。
原因是为官者,就这么赤裸裸的来观看,未免有失身份,还是藏着些比较好。
“咦...你们看,人来了!”
“确定是他吗?”
“看这样子,应该是他没跑了。”
早上一过,刚到午时,挑战者出现了。
挑战者指定的地点,是被空出来的,再挤,也不会有人去占他们准备战斗的地方。
占了,还看个屁啊,来这里又不是来看人山人海的。
挑战者一看装束,大家便知道是他。
因为他说了,这次挑战,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只见挑战者一身青衣,拖着一把已经出鞘了的刀,身后还拉着一口棺材。
很明显,那棺材,要么就是用来装袁亭山,要么就是用来装他自已的。
这很好辨认,除了挑战者,谁会没事吃饱了撑着,拉副棺材来这里看决斗。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申时。
也就是吃晚饭前的时候,打完,活着的就可以舒舒服服下个馆子吃点饭了。
那挑战者也不说话,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也不怕晦气,直接就往棺材板上一躺,翘起脚来打盹了。
天色很阴,看似马上就要下雨,九曲溪谷这地方,一下雨,各种小溪不说,就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一定得积水。
积水后要走出去,就难走了,因为到处是泥,能重到脚陷进泥里就拔不出来那种地步。
可是没人愿意走,大家都等着看决斗呢,下不下雨,出不出得去的,到时候再说,反正这么多人,就算困住,也是大家一起困住,有什么好担心的。
时间越发靠近,众人开始有些紧张起来,挑战者兀自睡着。
申时三刻,人群中让出一条道来。
果然有人来了。
“妈呀,激动死俺了,要开始了吗?”
“开始了开始了,俺还是第一次看这种决斗呢,会不会被误伤到啊?”
“怕个鸟甚,这么多人在这看呢,怎地就偏偏伤到你?”
“兄弟说的对,是俺多虑了。”
“嘘...安静,看看他们说什么?”
所有人眼睛瞪得跟灯笼一样圆,压低着呼吸注视着战场。
“棺材上那个,你就是武帝城来的那个甚么挑战者?”
人群中大步走出来那人高声问道。
棺材上那人坐起身来,四顾一下:“你是袁亭山?”
来人怒叱:“我袁你祖宗。”
“来人,就是他了,快快把他拿下。”
紧接着,人群中就闪出十几个军士来拿棺材上那人。
在场的人都看得发蒙,心中均疑:“不是单挑吗?怎么改抓人了?”
正疑间,棺材上那人已经被三下五除二给五花大绑了。
“绑我作甚?”那人大叫。
“绑你怎地?”军官怒喝。
那人乱吼起来:“大家看呐,官兵乱抓人啦!”
为首的军官喝道:“且住,什么叫乱抓人?”
那人被绑得跟个粽子一样,使劲抬起头来:“你且说说拿我原因,不问好歹就绑人,不是乱抓人又是什么?”
正说着,豆大的雨滴滴落,顷刻间,暴雨倾盆而下。
谷里的人开始嘈杂起来,这挑战者都被五花大绑了,还看个蛋,真是来了个寂寞。
可是要走,心中又有点不平,兀自看着。
为首的军官有些懵了:“你让人在城里到处散播谣言,辱骂太守大人门客袁亭山,这难道不是罪?”
被绑那人反驳:“我何时散播谣言了?”
军官一怔:“你不是武帝城来到挑战者吗?不是你又是谁?”
那人道:“甚么挑战者,我来看热闹的。”
军官怒目:“那你拖着口棺材拿着把刀做什么?”
那人又辩:“拿刀防身用,棺材拖着玩,律法也没说不允许啊。”
在场的人嘈杂声越发大了,多数直接骂起娘来,本抱着万分的期待过来,最后却是这么场闹剧,这大过节的,真踏马晦气。
那几个军官也巨怒,总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来,直接就朝着被绑那人拳脚招呼。
那人被打没几下就忍不住道出了实情,他本是个小偷,有人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在八月十五申时前,带一口棺材到九曲溪谷。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既然有十两银子拿,他直接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就拿了银子照做了。
听到这些,在场大几千上万人,骂的更加响亮了。
雨势又大,热闹没看出,人全陷泥里了,来时候好好的,现在难回去了。
九曲溪谷,到处都是骂娘声。
人群中藏着一人,听到拉棺材那人如此说,心中一阵疑虑,一种不安的感觉如洪水般袭来。
他迅速回身便走,他不似那些小老百姓,尽管这是泥泞地,他也如履平地一般。
很快他就脱离了人群,冒着大雨行到溪谷口小道上。
一个青衣男子,手中杵着一把雁翎刀在不远处看着他。
“袁亭山,你让我好找啊。”
这话说完,袁亭山几乎已经等于是雁翎刀下的鬼了。
袁亭山见了此人,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愕然大骇:“是你?”
眼前人,显然就是他口中的那个草包关内侯,然后袁亭山现在无法称呼他侯爷,因为他现在满身都是杀气,一点也不像那个脓包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