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能祈求我们会赢!”
威逼利诱下,公孙敬声重重撞开霍光,看向卫长公主,
“都给我?”
“一个不留。”
“草!”公孙敬声走到期门军面前,撒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李夫人造反,陛下有令,在全城搜人!”
“老大,这...李夫人刚立为皇后,怎么可能造反啊?”
期门军哪里信这胡话,小李向前,迟疑道,
公孙敬声指着小李鼻子,
呵道,
“你懂个屁朝局!你要是懂,你还能站在这?!人蠢就少动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还有,唐蒙、唐大人不是死了!是失踪了!等他回来,要是知道你玩人...”
“老大!别说了!快搜人去吧!”
小李又老实了。
“哼!走!”
公孙敬声带着期门军,全城搜找卫子夫,
平阳公主望着公孙敬声背影,
担心道,
“小光,他能靠得住吗?”
“放心,舅妈。”
霍光虽与卫府没血缘关系,但也随大流喊舅妈,这么多年也叫习惯了。
“我以前倒是小看公孙敬声了,他有点能耐,歪招还多,乱局中,就是他这种怪招最好用!
舅妈,您看着大家。”
“你要去哪?”
霍光叫过张贺、卫伉,提起带血麻袋,
“我们要去几个官邸走一趟,天还没亮,天亮之前,我就要他们站队!”
太子太傅石建,
他是一个被装进箱子里的人,
一个名为忠孝礼法的箱子。
石建意识模糊,本还觉得有些冷,现在却不冷了,
他逐渐感觉到,自己的神绪,正慢慢的飞起来,
飞到半空中,俯瞰着自己的身体,俯瞰着未央宫的遍地尸首。
耳边都是喊杀声,但又好似很远,忽又变得很近,如海浪一般,反复起落。
石建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被这么突兀的放在金滩上,
黑色大军如巨大海浪,呼啸而来,见到了这块石头,都是在有意避开,
不动的石头正分开巨浪。
石建不想睁眼,也不敢睁眼。
现实和记忆像粘稠的各色颜料,彻底搅拌在一起,石建终于分不清了。
........
暖洋洋的日光,照在石建身上,
可石建并不觉得暖和,身上的剧痛,随着他呼吸更重,
石建只能紧闭着眼睛,屏住呼吸,年轻的脸上满是害怕,
“谁让你这么干的?!”
父亲的怒吼声,和弟弟的哭声在耳边响起,
啪!
又是一戒尺抽下来,石建脸上立刻长出了一道血痕,血痕灼烧起来,掩盖住了身上各处的疼痛,
石建声音颤抖,
“阿翁,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不干小庆的事!”
啪!
“长兄如父,小庆犯了错!自然是因为你没做好!我没问你谁错了!我问你谁让你这么干的!”
剧痛又传来,掩盖住了脸上方才的痛苦,
“是小庆没吃饭,我便让他先吃了,坏了礼法规矩,都是我的错!”
“规矩!规矩!我教你了这么多!你为何还要犯这种错误!”
啪!
“谁叫你这么干的?!”
“是,是我自己这么干的...”
啪!
“跪在这!跪死在这!”
“哥!哥!”
弟弟石庆的哭声渐远,石建扑倒在地,
可双膝似生根了一般,不敢挪动,眼睛也不敢睁开。
..........
未央宫的石建,耳边喊杀声又近。
“大舅!城门军扑过来了!我挡住后面!”
“不用,你一定要快!
我挡他们,你快杀进宫内!记住,还有暗卫!防着点!”
“知道了!来人!随我冲杀!”
“我们打不过大将军和霍将军啊!要不我们也倒戈吧!”
“你疯了!顶住就行了!若是这时候倒戈,你全家都得跟着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殿下!我来护您!”
“韩增,你快去支援长乐宫西阙!”
“北阙呢?”
“让你爹去!”
“陛下呢?!”
“不知道!管不了这么多了!快杀!”
石建看着自己变成雪人的身体,又看向对敌人似有杀父之仇的将士们,
现在还有礼法吗?还有规矩吗?
他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礼法,忠孝,因何而存在?
..........
“你阿翁生这么大气,也有他的道理。”
一道声音响起,光是听这声音,就能感觉到,这是个温柔的女人。
“阿母...”
石建闭着眼,循着声音,委屈哭出声。
妇人抱住石建,
心疼道,
“你阿翁有道理是有道理,可也不能这么打你啊!”
“孩儿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弟弟没吃饭,我就是给他弄了一点,阿翁就气成了这样,阿翁要打死孩儿!”
“孩子,石家便以忠孝立家,忠孝礼法不在,这个家也就不在了,你都是出于好心,你阿翁却看得更远。
记住,孩子,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忠孝。”
“阿母,什么是忠,什么是孝?”
“对君为忠,对父为孝。”
“可若是昏君呢?若是恶父呢?”
石建感觉到嘴被捂住,
阿母慌乱的声音响起,
“孩子,这话不该说,这也不是我们能担心的,石家只知一事,
尽忠!尽孝!”
“阿母...”
石建脸上血痕传出莎莎的刺痛,是泪水流过。
“我不明白啊...”
........
“未央宫大门开了!”
“暗卫杀出来了!妈的!我顶上去!”
“嗖嗖嗖!!!”
“啊啊啊啊!”
对君为忠,对父为孝。
以血缘礼法为核心,架构起了整个王朝。
这是对的。
石建他爹也是对的。
但,好像石建也没错,他不过是不想让弟弟饿肚子。
石建他爹没错,石建也没错,那是他弟弟错了?
弟弟都没到说话的年龄,只知道饿了要哭,难道要对一个没有认知的小孩,讲礼法吗?
既然都没错,那石建怎么会跪在这?
或许,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
.......
“孩子,起来去与阿翁认个错。”
“阿母,我不敢!阿翁要我跪死在这!”
沉默。
“你阿翁那都是气话,他对你期望很高,石家以后都在你肩上担着,他怕你走错路,毁了自己,毁了石家。”
“我不敢...我不敢...”
石建的声音充满恐惧,
阿母的呼吸更近,
她跪在儿子身前,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
“来,孩子!
睁开眼睛!!”
........
“先生!先生!”
扑面而来的血气,刘据解开披风,包住石建,
石建被冻僵了,拨开他脸上的雪,被冻得嘴唇青紫,双眼紧闭。
“殿下,他还有气!”
“放平!铺上东西!给先生放平!”
“我已经没了一个先生,不能再失去您了!”
“先生,睁开眼睛啊!”
........
“阿母,我不敢。”
“睁开眼睛!”
“我....”
.......
阿母的声音,和殿下的声音,完全重合在一起,
“睁开眼睛!”
石建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不清任何事物,只有一团团的小光晕,
阿母的脸凑过来,
温柔道,
“记住这一刻!”
再认真看过去,是殿下关切激动的眼神,
“先生,您醒了!”
石建跪在未央宫前,闭眼前,看到的最后一眼天地,
黑云密布不见光,又有大雪倾覆落下。
再次睁开眼,
朝阳的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石建适应着看向眼前,
广阔无垠,天空湛蓝如宝石。
石建愣住许久,
笑道,
“天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