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见您。”
窦富起身,愣住,杨仆这张脸,窦富见过几次,再说了,以窦富的社交能力,只扫过一眼,就一辈子忘不掉那人,
可,现在的窦富却像痴呆了一样,怎么看杨仆,怎么都觉得陌生,越来越不认识,渐渐看得痴了,
射声校尉杨仆被窦富看得发毛,
关切询问道,
“您这是……”
“哇!!!”
窦富终于是认出了杨仆,陡得哭出了声,悲痛欲绝,连呕几大口血,瘫倒在地。
.............
北军风卷残云,前后只用了往来三辅地各处的时间,真正的战斗时长,连一柱香的功夫都用不上,
长安死牢如一头饥饿的巨兽,肚中以极快的速度被填满,
右扶风,左冯翊,京兆尹,
大儒欧阳生披头散发,恹恹坐在牢中,白发间还挂着干草,其余几家话事人,满脸血污的七倒八歪,
“先生…”
欧阳生身侧的一年轻男子,继续沙哑道,
“我们败了。”
酸楚的氛围笼罩众人头上,
“成王败寇…我认了…”
欧阳生一下老了十几岁,他并不后悔设计造反,本来,就算失去皇陵的福利,凭借着几十年的积累,这群人也能衣食无忧,远比普通百姓还要过得很好,
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
说起来,谁都会去计算,是有多贪婪啊,连命都不要了?
但对于这群既得利益太久的特权家族而言,没有了特权,甚至是返贫,远比要了他们的命还要没办法接受!
与汲黯同名的郑庄,一生清廉,临到晚年无官时,门可罗雀,就连这种清廉正义的大官,都难以接受这种落差,
更何况是这群仗势许久的人呢?
欧阳生再苦笑,
“老夫从未小觑过刘熊儿,但,却不曾想,竟如天差地别!连一丝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仲文,你深受刘熊儿器重,本该扶云直上,是老夫对不住你啊…”
临到关头,其言也善,欧阳生心中生出了对学生倪宽的愧意,挣扎站起身,走到铁栏前,用干瘦的手抓住,
“仲文!老夫对不住你啊!”
凄厉的声音在地牢回响,但,久久没有回应……
众人意识到不对劲,几处牢内响起了疑惑声,
“仲文呢?”
“你们今晚看见过仲文了吗?”
“没有,从头到尾都没看过!”
“仲文?仲文!”
欧阳生缓缓睁大眼睛,双眼血红,血压直冲后脑!
耳边响起啪得一声脆响,向后仰倒!
本来他还想不明白,为何刘熊儿强到如此?现在他懂了!
天下何人不通熊?!
.........
月高悬不变,
与血光滔天的长安不同,洛阳是个宁夜,
包桑将茶果端到桌案上,刘彻与卫青正对坐闲谈,包桑退到一旁,望着包桑,刘彻对卫青说道,
“仲卿,你可知人无完人。”
“末将知道。”
刘彻眯起眼睛,
“人无完人啊…谁都有缺点,你有,熊儿有,朕也有,但是,既生在朝中,若想往上爬,就要成为完人啊。”
卫青深以为然的点头,
与寻常过日子的百姓不同,如某家某户当家的男人,一时心软或太过刚硬,极少情况,会酿成滔天大祸,
而,在权力场中却不同,一个小小的弱点,甚至说,都不至于是弱点,一个微小的不能再微小的疏忽,都会被无限放大!乃至招来杀身之祸!
潜龙勿用,想到熊儿自小就知道这个道理,卫青不由更惊于外甥便是真龙天子。
刘彻出手,完全不用担心,
洛阳上下彻底被梳理了一遍,万事俱备,只等着刘据迁都圣旨一下,
“算着日子,长安那边也差不多了。”
卫青看了刘彻一眼,眼中闪过疑惑,不光是他,恐怕除了猪熊父子二人以外,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存着疑惑,
因为只有猪、熊两位棋手,其余皆是棋子,置身于棋盘中的棋子,怎会看清楚整片棋盘?
敏锐察觉到卫青的疑惑,刘彻也很有分享的冲动,前倾身子,期待的看向卫青,
来问朕啊!
只要你张口,朕就都告诉你!
受不了刘彻的视线,再加上自己也真的好奇,卫青便问道,
“陛下,从头到尾的事,您要是想说的话,您就给末将说说,
你若是不想说的话…”
刘彻完全没听到后半句话,清了清嗓子,
直接开始说道,
“其实最开始要做的就是迁都。”
“其中用到了最关键的三个人,公孙敬声,李敢,窦富,他们或是知情,或是不知情,都被牵扯了进来。”
“朕和熊儿想着,若要迁都的话,谁的反对声会最强烈,想也都知道,那便是豪族官员。”
“于是,就从皇陵案开始了。”
卫青屏住呼吸,只觉得一张环环相扣的大网正在铺开,
最开始是眼前的陛下诈病,先到了洛阳,以备迁都之时,能最快速的和长安交接,避免因迟生变,再就是长安突然爆发的皇陵案,也都是为了迁都而准备的。
见镇住了卫青,刘彻笑道,
“而皇陵案,要从李蔡被贬说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