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中、老手、蒯恩等将领可以不理会谢琰,但刘裕却不能不理会,因为他是谢玄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若攻杀谢琰,一定会和桓玄一样被建康高门大族抵制。
除非他屠戮建康所有高门大族,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刘穆之道:“其实刘帅不必担忧,我们破局的办法就在一个人身上。”
刘裕沉声道:“刘先生请说。”
刘穆之环顾众人,缓缓说道:“我们破局的关键就在何谦身上,眼下相对刘帅,何谦将军才最尴尬,刘帅可以用卢循拒绝谢琰的命令,何谦却不行,因为他是正儿八经驻防的将领。”
“那么何谦不管如何应对,都可以给我们提供破局的机会,何谦拒绝谢琰的命令,一定会让谢琰的命令成为笑话,那么到时候刘牢之就意识到谢琰再无半点作用,他肯定会放弃谢琰,主动掌控大权,如此他会和建康高门大族发生矛盾。”
“其次何谦进入建康,刘牢之一定不会放过他,收拢兵权,甚至杀掉何谦都有可能,对我们最有利的就是这种情况,只要何谦一死,刘帅立刻班师,打起剿灭刘牢之的旗帜,让谢琰交出刘牢之,只要谢琰交出刘牢之,刘帅就立刻投降谢琰。”
“但是我们都知道,谢琰只是刘牢之的傀儡,他是交不出来刘牢之的,到时候谢琰肯定会派人前来联系刘帅,刘牢之和谢琰爆发矛盾,且在发现谢琰对刘帅无用的情况下,刘牢之很可能会杀掉谢琰,那样的话,刘帅更可以正大光明的攻打刘牢之,夺取建康!”
本来复杂的局势在刘穆之的分析下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刘裕眼神明亮,麾下大将们亦是神色振奋。
刘裕一拍桌案:“好!此事交给军师全权负责,诸位,我们必须尽快结束南方的混战,北方慕容家的大燕国垂垂危矣,但拓跋珪还未能将之彻底击败,关中姚苌、乞伏国仁、秃发乌孤等人各自征战,我们只要一统南方,立刻就能北伐,到那时候,一统天下的大业就成功了!”
“是!”
众将高声应下。
建康城内,正如刘穆之分析的那样,表面上局势稳定,实际上暗潮涌动。
谢琰不是傻子,经过这么长时间,他若没有发现自已是傀儡,也就太蠢了。
正因为意识到这一点,谢琰对刘牢之愈加愤恨,他回归建康后,立刻不断接见建康高门大族,相比刘牢之,谢琰的身份明显更能得到高门大族的支持。
谢琰连番奔走之下,可以说除开兵权,确实掌握了东晋朝堂所有的权力。
这使刘牢之渐渐意识到不妙,他过于低估谢琰,也过于低估高门大族对寒门布衣的抵制。
刘牢之不是刘裕,刘裕得益于前期和边荒集的关系,可以从边荒集源源不断得到物资,虽然需要用钱买,但至少摆脱了大军对建康钱粮的依靠。
刘牢之却不能,他也想和边荒集做生意,目前也的确派人去了,边荒集也没有拒绝,可是大额钱粮的生意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建立起双方的互信关系,也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完成的。
短时间内,刘牢之的钱粮全部来自于朝廷,这就使他需要依托建康高门。
刘牢之恼怒不已,他无比后悔,在神秘人击杀谯纵的时候,他就该顺势杀掉谢琰,将锅栽在神秘人头上。
不过,片刻后他又意识到以那神秘人的恐怖实力,自已敢这样做,只怕会被神秘人直接杀掉。
刘牢之强压下内心的愤怒,眼下首要做的是收掉何谦的兵权,然后对付刘裕,至于谢琰,只能等解决刘裕后再说。
刘牢之思考着如何接手何谦的手下,这时候,却见心腹大将竺谦之快步走了进来。
“将军,事情不妙了,何谦死了!”
竺谦之的话让刘牢之不可置信的站起来,难以置信的道:“怎么会?”
他的确无法相信,何谦怎么会死?
何谦死了之后,他要面临的困难局面刘牢之自已是知道的,何谦死了,不管是不是他杀的,别人都会将锅扣在他头上,到那时候,刘裕绝不会束手就擒,且何谦之死将会给与刘裕最正大光明的理由进军建康,那时候,谁都无法阻挡刘裕的大军。
“快带我去!”
刘牢之在亲兵的保护下来到何谦居住的宅子。
何谦的亲兵在刘毅的带领下,眼神恼怒仇恨的盯着刘牢之,刘牢之知道何谦手中的北府兵是绝不会投靠自已了。
他认识刘毅,刘毅和刘裕都出自京口,是一族的,关系不远不近。
此人颇有才学,领兵打仗不错,同时文采风流,善于清谈,不像他和刘裕,写的字都丑的被人嫌弃。
何谦已经被他的亲兵们放在棺材里面,路上竺谦之告诉刘牢之,何谦是被厨子下毒毒死的,厨子毒死何谦后就在后厨自尽了。
同时竺谦之追查厨子的家人,结果发现厨子的家人早已消失,没有一丁点线索。
“我说何谦不是我杀的,你们信吗?”
刘牢之看完何谦的尸体,确定是中毒而死,心中烦躁,他相信何谦在饮食上一定会小心,但却没有检查出这种毒素,只能说明凶手的毒素极为了得,绝不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毒素。
“我们没有人说是刘将军杀的,刘将军何必这么急着解释。”
开口的是刘毅,他身边的北府兵皆是眼神嗤讽的看着刘牢之,显然不相信刘牢之的话。
刘牢之看着刘毅,忽然醒悟过来,他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
建康的高门大族。
刘毅得到谢琰信重,且与建康高门来往密切,对谢琰而言,眼下最欠缺的就是兵权,何谦一死,刘毅顺利取得何谦这一支北府兵的兵权,到时候建康高门大族就能钳制他刘牢之了。
好毒辣的计谋!
他刚才往毒素上想,但若毒素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而是因为有刘毅和高门大族里应外合,那么毒死何谦就没有多么困难了。
一股凉意从刘牢之心底升起,本就在朝堂上钳制他的高门大族,如今又得到何谦的北府兵,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