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一个平凡无奇的早晨，整个上京市都被来自海面上的清冽声音唤醒。
“龙腾寰宇全自动地空一体自卫系统”
“将在10分钟后进行全覆盖打击”
“进攻坐标：北纬35°，东经xx……”
听到这动静的市民，衣服都顾不上穿，直接提着摄像机跑到阳台上。
醒过来的人奔走相告，没起床的人猛地掀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画面。
“卧槽！龙腾！龙腾活过来了！”
“快起来看啊，要发射导弹啦！”
早上五点，天空仿佛开天辟地一样，一道灿烂的晨辉，凿开厚厚的云层，从天庭来到人间。
海面上，几百艘舰船齐齐朝岸边驶来，银白的船身游曳在碧海金晖间，连成一道铂金色的长城。
有相机的人首先观赏到了这一美景，啧啧称赞：“真壮观啊，能看到这个，这辈子值了！”
龙腾似乎能感受到人们的欣喜若狂，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万瓦宵光曙，重檐夕雾收。龙腾寰宇将进行大型军事表演，感谢大家支持。”
在清晨闭园的沙滩公园也提早开门，一群游客挤在栈道上欢呼雀跃。
在万众瞩目中，一排流星从天而降，熊熊燃烧的尾翼在空中从西至东留下一道斑斓的痕迹。
但在公安二局的会议室，所有人都炸开了锅。
龙腾寰宇的“演出”，被投放到一块大屏幕上，圆桌上的众人，面面相觑。
身为副局长的卢祝北，面色凝重：“搞清楚它突然发起进攻的原因了吗？”
信息部长崔原忌无奈地叹了口气：“事发突然，就这10分钟，我已经紧急派遣侦察机去探查情况了。”
在另一边，数十发利箭破开海面，掀起巨浪。高温灼烧将海水蒸发成气体，灰蒙蒙的海雾掩住了汹涌的波涛，海藻混着血沫，在大小不一的漩涡里飘摇沉浮。
一艘看不清相貌的舰船一边鸣笛，一边加大马力冲向岸边，将人群和危险的海面隔离开。
茫茫大雾中，巨大的黑影轰鸣着从头顶上出现，几十米高的浪墙砸向舰身，化为倾泻而下的玉碎。海面高低起伏，而舰身巍然屹立。
率先派出去的无人机早就在热浪里粉身碎骨，传回的画面一片模糊，在影像消失的最后，麦克风录进了人们狂热的大喊声。
卢祝北面无表情地关掉了音响。
崔原忌见气氛不对，笑着说：“没想到这个人工智能还挺聪明的，自已挡在了人群面前，不然他们很可能就会被海浪吞没。”
开玩笑似的发言，很明显并没有令在座的人眉头舒展。
和崔原忌对面而坐的作战部一把手杜博，直言不讳：“不知道龙腾要搞什么，这下好了，要是它真整出幺蛾子，倒霉的就是……”
卢祝北深深吸了两口气忍着怒意，崔原忌连忙朝杜博使眼色，示意他别再火上浇油。杜博悻悻地闭上了嘴。
下面有人发言道：“依我的意见，先安排围观的群众撤离，再慢慢调查到底出了什么事。”
卢祝北一扔笔，看上去很不高兴：“就先按你说的做，先把海边的人移送到安全地带。”
过了两分钟，侦察机终于传回了清晰的图像——铁锈色的海面上，除了有大量死鱼外，隐约还能看见某些残肢。
图像一遍遍放大，杜博擦了擦自已的老花眼镜，又眯着眼看向屏幕：“爪子、兽头……”待看清是什么后，倒吸一口凉气跌坐在椅子上：“这不是鬼吗？”
听完此话，众人面色刷白：“鬼？海上怎么冒出这么多鬼？”
卢祝北也感到十分害怕，但作为副局长，他绝对不能慌。他轻轻敲了敲桌子，咳了一声：“安静！”
副局长沉着冷静的声音，像一枚定海神针，压住了部下们的惊慌。
“这下可以确定，龙腾之所以发起进攻，是因为检测到了海面上出现了鬼。”
他看向崔原忌：“原忌，派你的部下查看一下，是否有鬼侥幸存活。”
“明白。”
图像切换至雷达屏幕，屏幕上只见成片的红点，向西北方向游动。
突然，屏幕变得一片雪花，骇然出现一句话：“请派贵局实习生来西北山区。”
下午三点。
安华在头疼中醒来，赫然发现自已手臂上有两个又青又肿的针孔。
脑子里举起的英雄和被绞死的魔鬼的残像闪烁不停。
头疼。
门锁位置被动了，床单也皱巴巴的。
安华翻查了一下自已的东西，没有丢失任何财物。
感觉眼前天旋地转，眼前仿佛有一块红玻璃一样，看什么都是红红的。
她又四处看了一遍有没有铁针、木刺。
都没有……
——头疼！！英雄与魔鬼的模样拧在一起，逐渐变成一杆黑白色的天平，吱呀吱呀地响。
安华原本打算和夏春秋请假，但转念一想刚进来就请假，那不得成众矢之、遭人议论？
她决定先忍忍，便打了一辆网约到最近的医院去。
上京市的市中心地带一片繁华的景象，丝毫不关心黑雾蒸腾的西北山区和血沫弥漫的东部沿海。
做完一系列检查后已经是晚上六点，结果只是简单的贫血，只能开了些药草草了事。
在网约车上，安华接了小花玲的电话。
“华华快点回来，要开会了！事态很紧急，快点！”
安华无奈地对司机说：“师傅快点吧，我有急事。”
司机搭话道：“闺女，什么事这么急呀？”
“就是今天早上的那件事。”
司机惊讶得说：“那不是军事演习吗？我儿子还给我发了好多照片，特别壮观。”
安华正想解释，却看见小花玲发了一条消息嘱咐她不要告诉任何人具体发生了什么。
“哦没什么，龙腾炸死了太多鱼，海洋局相关人跟我领导吵架呢。”
“唉，现在都这样，科技太发达了，总归要牺牲掉大自然。”
回到宿舍后，安华换了衣服，连忙跑向会议厅。
离会议开始还有两分钟，但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安华灰溜溜得从旁边台阶跑上去，坐在最后一排。
占据了视野高位，她第一次看见实习班的全貌——都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学生，但个性十足，每个人发色发型各异常，她甚至还能看见某些人耳廓上打了钉。
安华坐在这里普通得像是路过的保洁阿姨，她拉低帽檐，挡住自已的脸，减少自已的存在感。
过不多久，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男子，步履矫健地走上讲台。夏春秋紧跟其后坐在讲台一侧。
地板打开，上京市沙盘缓缓抬起，大屏幕降下。
“我叫杜博，是这次会议的主持人。”
实习班成员看上去不务正业，但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他们异口同声道：“杜部长好。”
声音整齐地找不出一点瑕疵，不管是语气还是语调，都整齐划一，声音铿锵有力，当过兵的素质就是不一样。
杜博一上来就是喝了半杯子水，又刷了一会手机。
夏春秋脸色也不好看，生着闷气翻讲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肯定吵了一架，台下的实习生依旧保持着笔直的坐姿，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
杜博咳了两下，不耐烦地打开PPT：“好，今天晚上你们要出个任务。”
“今天早上龙腾突然开火你们都知道了吧，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大批鬼，这个我已经派部下去处理了。”
他看了一眼夏春秋，把剩下半段话念了出来：“在西北部山区也出现了小部分的鬼，正好给你们实习生练练手，过会作战计划会发你们终端上，好，就这样，散会。”
夏春秋听完后，一摔讲义，夺门而出。
台下哗然，第一次看见这么莫名其妙的会议。
作为实习班最强队伍的队长，泉站起来质问：“杜部长，这次究竟是什么任务，没有作战计划，也没有敌人的情况，我们怎么打？”
“你们自已侦测敌情，自已制定计划，今晚八点出发。”杜博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现在时间是七点，只剩下一个小时准备，大家顾不上讨论，只能赶鸭子上架硬干了。
安华是最后一个离场的，走到墙角时听见了激烈的争吵。
夏春秋：“你明知道敌人指名道姓要叫实习生去，你还要派他们去冒险？”
杜博“啧”了一声：“春秋你实战经验没我丰富，这种大概率是纸老虎，声东击西，他越张扬，越说明西北山区问题越不大。”
什么？西北部山区有诈？安华连忙把手机调静音，趴在墙边小心听着。
夏春秋一拍额头，又无语又气：“唉！你敢打包票100%问题不大吗，99%会中奖的彩票你都不敢买，到战场上了，你倒敢让他们送死了！”
杜博情绪也激烈了起来：“不是说了派狂鹰小队保护他们吗？你是不相信我带的兵还是怎么着？实习班迟早要上前线，你一昧精心呵护他们是行不通的！”
夏春秋大声呵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狂鹰什么情况我是知道的，你美其名曰派他们保护实习班，不过是借此机会测试一下他们对你的忠诚，以便你铲除他们罢了。”
“夏春秋，跟你这种书生简直没什么好说的！龙腾这件事，就是战争的信号，以后火拼的事会越来越多，这种节骨眼上士兵心思不纯是最要命的，你那点小家子气迟早要坏事！”
久经沙场的杜博很快就察觉到周围有人，他一把掏出枪指向安华藏身的地方：“谁在那？出来！”
安华走出阴影，面对枪口没有丝毫的畏惧：“你们讲的话，我听见了。”
夏春秋按下杜博的枪：“这是实习班新来的，别动不动拿枪。”
杜博把枪放回腰包里，满怀猜忌地打量着安华。
夏春秋小跑过去，将安华推到门外：“你别在意我们讲了什么，吵架而已。”
安华问：“什么叫敌人指名道姓叫我们实习班去？”
夏春秋不知道从何解释，只能含糊其辞：“就是杜部长说得那样，声东击西跟我们玩小花招呢。哎，你先回去准备。”
安华莫名其妙地走出会议厅。
夏春秋转过身掏出手机对杜博说：“再派两支队伍过去保护他们！这次我姑且信你，要是实习班真出事了，你就负荆请罪吧！”
户敬风还坐在椅子上“piapia”敲着键盘，办公室里就剩他一个了，他怨气冲天，忘了自已有腱鞘炎，仿佛无影手附体，两秒打一行。
年纪老大不小的了，还在惦记着《汪洋蛇影》这款游戏，好友发了一条短信：“来电虾饺，今天来玩！”
“行，晚上我肯定上线。”
电话铃声。
“喂？是张队啊。”拿电话的手一阵颤抖，他这才想起自已有伤，手指生疼。
“小户啊……你最近还要再努力啊，看见你好几次偷跑了。”
户敬风懵逼地看了办公室，晚上九点，就他一个人。
“加油，我明天就要看见报告。”
“滴嘟滴嘟”
“……万斥逆玛。”
户敬风感觉自已一拳能打碎这面墙，然后顺移到他上司家里，把他揪出来就是一记断子绝孙脚。
他乱七八糟地做完结语，三下五除二把东西塞进包里。
关灯，跑人。
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昏暗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长，几只虫子在灯光下乱舞。超市店铺全关了门，偏西部的开发区仍然有一些破落。
远处似乎有警笛响起。
有一队全副武装的猎警从他旁边经过。他甚至可以看见他们胸前的队伍标识：狂鹰。
“晚上一个人在逛什么呢？没看见二局发了局部警报，让开发区的待在家里？”
“想活就赶紧回去，我们还要做任务，蠢得跟熊一样还乱跑，我们可顾不上你。”
户敬风听完后有些火大，但他还是忍耐了下来。
“居然保护一群学生蛋子，这姓杜的老不死真他娘把我们当下人使唤。”队长嘟嘟囔囔地骂了一句。
“队长息怒，等医疗部的崔主任一句话下来，我们就不用听杜博的话了。”队里立马有人谄媚道。
他们加足马力，驰骋而去，扬起一股烟。
这支队伍真如名字一样，飞扬跋扈。估计他们的上司对他们也很头疼。
户敬风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他看了一眼时间，确实不早了。
他打开钱包看了一下全家福，随后扫了一辆公共电动车，一溜烟地飞了出去。
风灌满了他的衣服，衬衫后背都鼓了起来。
后视镜的路灯断断续续连成一道光线。
突然，户敬风感觉后座一重，一只红色的眼睛在后视镜中猛然睁开。
急忙一个转弯，凭借惯性把体重较轻的小鬼甩了出去。
户敬风不敢去看面目丑陋狰狞的鬼，连忙加足马力朝家奔去。
只听得鬼摔在地上嘶吼起来，一股难闻的腐烂味飘了过来。
他害怕地屏住呼吸，感觉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
猛拧把手，带着虎口逃生的喜悦，一下子就窜出去。
然而，另一只明显带着重量的手却攀上了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