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石林安葬完母亲和妹妹,如同孤魂野鬼般回到小镇。
他无处可去,只有这间待了许多年的铺子,或许可以给他一点指引,可当石林推开铺门,当看到地上交错相叠的两道冰凉尸体时,他双膝跪地,意识几乎崩溃,从喉咙深处挤出如鬼似魔的哀嚎。
忽然,他发现掌柜的身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石林颤抖着将其抽出,那是一张人皮卷,他掌心的血液被其吸入,人皮卷突然像是活过来一般,颜色变得血红,接着上面一行行字迹显现。
“血魔大法……”
……
青禾山。
苍颜皓首的老者向着幽潭中撒下一把血丸,潭水翻涌,一道狰狞黑影跃出,血盆大口将所有血丸吞下,又噗通一声潜入潭底。
“仇恨之花,唯有以血海浇灌,才最美艳……”
此间天地一片寂然,只有老者的低语回荡。
许久之后,有弟子通传。
老者微一凝眉,旋即身影消失在此处。
议事堂,陆平四人等待戚长老接见,当前方一道苍老身影出现于主座之时,几人心中一凛,恭敬拜见。
“见过山主!”
接着陆平作为队长,将此行之事一一讲述出来。
戚长老听完后未发一言,浑浊的目光游移,忽然定在落在陆平身上。
“哦?你为何未中痴妄之毒?”
一瞬间,议事堂落针可闻。
陈留几人此时被长老点出,才发现当时陆平的提醒有多不可思议,他们四人都中了招,唯独陆平竟没受任何影响。
陆平微顿,旋即拱手:“那酒,弟子并未饮下……”
迎着上方那道浑浊目光,他像是没感受到任何压力,平静道:“吾乃剑修,心中对危险常有警兆。”
说着,陆平指尖缓缓凝出一道白芒。
陈留几人猛然瞪大了双眼。
只是长老当面,他们不能出声表达此时惊讶。
“剑修为何不练剑,反而学弓箭之法?”
“回长老,弟子不喜剑道,剑道进取之锐意,我至今无法领悟……”
他平时的习性似乎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剑修一往无前,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从没有像陆平这样苟在洞府,门都不出的剑修。
然而戚长老似乎还没有释去怀疑。
“那便讲讲救了你们的神秘剑修!”
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压迫更重三分。
“你们在何处遇见,他用的什么手段,当时情景如何,说了什么话,尸体是何样子?”
几人分别讲述自己的感受。
陈留三人受痴妄之毒影响,在清醒之前的记忆都是模模糊糊,三个人说出了三个版本出来。反倒是陆平说的最详细,却和三人的描述又有不符。
提取其中共同之处,便是那剑修的修为深不可测。
“哦?那人是剑修,你也是剑修。”
“他出现之时,在你消失之后。”
“他离去之后,恰你出现之时……”
戚长老声音很轻,却陡然变得惊心动魄起来。
“陆平,你欲作何解释啊?”
在陈留三人的惊疑不定中,陆平苦笑一声,垂首抱拳:“回山主,此事颇为巧合,弟子确实无法解释……可弟子所言,一切非虚!”
“那你可敢让本尊验上一验?”
陆平硬着头皮走上前。
查验方式,自然是以法力探查全身,那几乎等于完全赤身在对方面前,毫无隐私可言。
陈留抬首,注视着陆平的背影,目光阴晴不定,他心中颇为复杂,有一丝念头希望陆平是那剑修,但更希望他不是。
戚长老探出一丝法力,沿着陆平经脉游走,直至探查全身。
身上没有任何术法波动,修为确实是炼气五层无疑。
旋即,那一丝法力悄然隐入陆平的心脏深处。
戚长老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微微颔首:“好生修炼,剑修手段不宜放弃,能得那人一分手段,也够你受用一生了。”
“尔等各领一千贡献,下去吧。”
众人拜谢:“谢山主赏赐!”
几人一同出了议事堂,陈留慢慢平复心中激荡,哈哈大笑:“陆师兄,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还真的信以为真……还好你不是!”
陆平瞥了他一眼,心道那顿巴掌还是打得少了。
接着众人互相告别。
张渔眨着大眼睛看向陆平,笑容明媚,透着一股亲近之意:“此行陆师兄对我照拂有加,改日师妹必登门拜访,还望陆师兄勿要拒绝。”
“此事好说,张师妹太客气了。”
“今后要多走动才是,陆师兄可别嫌弃师妹修为低微啊!”
陆平笑了笑,随口应承下来。
“陆某告辞。”
“嗯,陆师兄慢走!”
看着陆平离去的虹光,张渔慢慢收敛笑容,目光微动,有些犹疑不决。
“长老都查了,看来真的不是你……可那把剑,分明就是‘魄光’啊,莫非我看错了?”
陆平还不知已经有人几乎猜到了真相,他面色如常,向着宗门方向飞了许久,将要出宗之时,突然停住身形。
“山主,为何还跟着在下?”
后方一片安静。
陆平顷刻间汗如雨下。
他心中泛起浓浓寒意,有着强烈的后怕,只觉戚长老那副苍老的面孔在他心中不断放大。
陆平万万没想到,其竟如此敏锐!
戚长老对离懑教和断浪门之事,根本提都未提,完全只盯着他!
若不是他这一年来,和姜灵蕴几次交集锻炼出一副大心脏,刚才应对差点就要露出破绽!
还有掩盖真实修为的‘无息妙法’!
缺一不可!
“不应该如此的……”
“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试探?还是说他对我早有怀疑?”
陆平面色阴晴不定。
“其实,就算暴露也无妨,无非是变成天才弟子,得到宗门重用……”
只是,他习惯了藏在幕后,凡事多留几手底牌。
只要还有一步退路,他就绝不会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陆平思忖许久,忧心忡忡地向着洞府方向而去。
“还有一个办法。”
陆平眸光不定,“弃宗远遁,做个散修,再也不回来……”
“单是掉马甲的风险,应该不至于走上这一步,可我为什么还有心惊肉跳之感?”
陆平作为剑修,感知十分敏锐。
他从议事堂出来,便隐隐有种大难临头之感,久久萦绕,弥而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