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思训已被吓破了胆, 见了圣人不住哭求, “姨母,救我啊。”
圣人望着这个素日不成器的侄子, 眸中却满不在乎,“武家与我何干?日后我的子孙后代便都姓李,你若是想杀了他,便杀罢。”
没有半点留恋,足以称得上绝情。
李鹤唯有叹气,他一扬手,禁军中有人射出羽矢,金吾卫便是再强也不过肉体凡胎,如此下来,已有不少人受了伤。
而剩下的人又要护住圣人,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便生生陷入了两难。
圣人倒也真没指望这些金吾卫死战,叹道:“罢了。”一声叹息,她的头发已然全然花白,岁月好似毫不留情的腐蚀着她的面庞,冲刷出道道沟壑。
“还请圣人下诏,移居上阳宫。”李鹤毫不留情道。
圣人却似毫不在乎,只是唤上官锦,“你去拟诏便是,我已累了,不像你们年轻人一般可以折腾。”
李鹤望着自己可以称之为君也是他阿娘的老人,是什么时候在他眼中慈爱的阿娘开始变得?
是她因先帝身体不好摄政初尝权力时,还是杀死她第一个儿子,也就是他大哥的时候?
李鹤也不知道,反倒是许浚州笑着恭喜他,“恭贺太子殿下。”他就知道自己压对了宝,财富与权势仿佛触手可得。
上官锦果然依着圣人的语气,拟了一份圣旨,禅位于李鹤,又移居上阳宫。
事情平息,太子府阖府便住在了宫中,此时还需名正言顺的典仪,不过李鹤已想好了日后如何册封,此事也不过是虚礼。
立后与禅位那天同时举行,柳氏自然得了的皇后的身份,她身着宽袍翟衣,头上簪着的是十二钗花树钗。
她同李鹤二人携手走向祭台之上,换皇帝是个大事,何况这日与皇后的祭典一道举行。
云皎自然也在人群中,她望着锦衣华服的阿娘,心中却未曾有半点欢喜。
阿耶威逼圣人那日,没想过她也在圣人身侧么?
云皎不知道,有些东西,还是不去确认比较好。
望着祭台之上的热闹,她只是默然转身,对窈娘道:“走罢,去看看太上皇。”
自从禅位的旨意一下,圣人迁居上阳宫,而李鹤忙着继位的典仪,心无旁骛。
*
上阳宫,这座亦称得上华贵的宫殿门庭冷落,只有殿前的寒梅怒放着。
宫人望着榻上的太上皇,不免忧心,自从入了冬,她的病便似加重,太医署的太医自然都来看过,他们虽不敢说,却也知晓,太上皇恐怕捱不过这个冬天了。
李鹤未曾苛待她,可她的身子依旧一日不如一日的衰败下去,不免令人唏嘘。
这日太上皇难得清醒一阵,望着窗外的寒梅,“今日是什么日子?”
宫人只得硬着头皮回,“今日已是十五了。”
太上皇却未曾动怒,她这一生已经历过太多,如今也波澜不惊。
忽然听得宫人前来禀报,“长乐公主来了。”她眉宇间尤有不解,却听宫人小声解释,“就是乐安郡主,她如今已受封成了公主。”
太上皇枯瘦的手摩挲着锦被,口中却道:“长乐未央,倒是个好封号。”
话音未落,云皎与窈娘已至里间,见她如此情状自然不免落泪,毕竟太上皇虽绝情,自己倒也侍奉在她身侧一阵过,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怎么想起来看我了?”太上皇语调平静。
云皎便道:“听说您近日身子不大好,便想着来看一看。”
太上皇神色依旧如往日般,“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若不是我大限将至,你阿耶恐怕也不会如此急切。”
一副超然神色,显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云皎不由得问出心中疑问,“您可曾有后悔过?”
太上皇虽面容苍老,此刻眸中却依旧锐利不见半点混浊,“后悔?我这一生,都不后悔。至于后人,他们还没资格评说我。”
云皎心中一颤,“您是想立无字碑了?”她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心脏却依旧像被攥住一般。
“不错,不过我早已立好了。”太上皇傲然一笑,“我见你同你阿耶不同,我很期待日后你会做出什么选择,不过恐怕我是看不见了。”
一气说完这段话,太上皇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宫人忙替她抚着背,云皎也知道自己不便久留,立时便告了辞。
她回去时,典仪已结束了,徒留一地冷寂。
窈娘对她道:“公主回去罢,要下雪了。”
云皎望向天空,黑沉沉的,似是立时便要落下雪来。
“走罢。”她似是叹息,也不知道为谁而叹。
而后,二人回到清思殿,她从前便住惯了此处,入宫时便特意求了此处来住。
“听说,圣人已下命为公主建造府邸。”窈娘一边点燃炭盆里的炭火一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