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琛紧紧握着司空仿的另一只手。
司空仿:“来……他,来。”
司琛沉默片刻,他扯着嘴角笑了笑:“嗯,师兄待会儿就进来。”
司空仿:“来……来……”
“师父你只在乎师兄,不管我吗?”司琛装出一副愤怒的样子,“为什么只找他?不找我?”
司空仿终于把视线落在司琛身上,他似乎明白了司琛的意思,他呆愣愣地盯着司琛。
“师父,要喝水吗?”司琛轻声询问。
司空仿没有回答。
司琛伸手在司空仿面颊上摸了摸,司空仿的体温越来越凉了。
司琛帮司空仿掖了掖被子,他又问司空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结果呆愣愣的司空仿就像一下子活过来了似的:“这,这是哪儿?!”他掀开了司琛刚帮他盖好的被子。
司琛:“师父!别怕!”
“这是哪儿?!”司空仿还在挣扎,司琛连忙按住他。
“我要回去!”司空仿嚷嚷,“我要回去!!!”
司琛连忙应好,他又问:“您要回哪儿?”
司空仿的动作像是被摁下了暂停,好半晌,他才没有底气地说了一个字:“家?”
他似有疑问,因为他脑袋里好像不太有家这个概念。
可人人都该回那儿去的。
人人都该有那个地方。
在他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司琛都懵了。
司琛不认同自己的师父和师兄,他也不明白“家”的具体意思。
现在司琛眼中还是能看到那个死去多年的孩子在叫他爸爸。
“好的,师父你先躺下。”司琛轻声安慰,“我带你回家,你先好好休息,休息结束之后我就带你回家。”
司空仿顺着司琛的力道躺了下去,在得知自己能回家之后,他显得很乖巧。
随后司空仿又问了一个相当滑稽的问题:“我的家是什么样的?”
“你……你的家是个很大的地方。”庾国的皇宫确实很大。
司空仿觉得这样不好:“很大的地方不好打扫。”
“那,那你的家是个很标准的三室一厅。”司琛顺着他的话说,他想起了刚才行侠仗义时路过的一个广告牌,他又说,“你有两个小孩,还养了一条狗,他们会在家里等你。”
“对了!我有两个小孩!”司空仿隐约记得这件事。
“对的,你们……”司琛编不下去了。
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单亲父亲接送两个小孩上下学吗?还是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去钓鱼?
这些说出来之后会不会让司空仿觉得不妥?
毕竟他们一家都是刽子手啊。
好在司琛不需要再费尽心思地编了,因为司空仿真的要死了。
他疲惫地开合着眼皮,轻声追问:“还有呢?”他想知道更多关于他们家庭的信息。
“我们很幸福很幸福。”司琛只能这样说。
司空仿彻底闭上了眼:“幸福啊……”他有些向往,但更多的是迷茫,他似乎不明白这个词的具体含义,只是知道这是个好词。
是个很棒的词。
司空仿的身体慢慢开始透明。
司琛勉强地笑着,他眼中的泪水已经滑落。
“你其实是个老混蛋。”司琛说。
司空仿已经听不到了,他彻底消散,原本盖在他身上的被子落在了床单上。
司琛呼出一口气,他擦擦眼泪,走出病房。
司封朗还背对着合成玻璃,他的手握成拳,身体在微微发抖。
“师父已经死了。”司琛说,他语气轻松,“其实你应该在师父还清醒的时候回来的,把你那头黄毛和胳膊上的大纹身给他看看,说不定能给他气到吐血。”
司封朗没有回应。
司琛想要走上前,血傀拉住了他。
血傀冲司琛摆摆手,做了个口型:“别看,等他自己调整过来。”
司封朗不想让自己的人生成为彻头彻尾的笑话,他不想连斩断过往的勇气都没有。他是由过去塑造的怪物,他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他抛弃了一切,他重新开始。
哪怕这个“重新开始”只有几天。
察觉到自己眼眶在发热。
司封朗几乎在恳求自己,已经走到最后了,别让自己成为笑话。
他恳求自己看开,恳求自己放下。
他听到了司琛和司空仿的对话。
临终关怀而已。
可等司琛出来,等司琛告诉他师父已经死了,他的心里有个声音跳出来,压过了所有的* 恳求——你错过啦,现在你再转头也看不到师父了。
眼泪瞬间滑落,滴在地板上。
他所坚持的一切,随着泪水的砸落,一并破碎。
司封朗失去了站着的力气,他大口喘息着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