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睡一会儿,昨晚这么累,”谈煊说着,已经把冒着烟的汤圆平放到他的跟前,“是饿了吧。”
闻逆川垂眸看着里头的个头挺大的汤圆, 每一颗都很饱满,汤底是淡黄色的,闻着味道像是生姜熬成的汤汁。
闻逆川用连汤带汤圆舀起来一勺子, 正欲放入口中, 又再次抬眼看向谈煊,说道:“怀玉, 今天不是元宵了。”
“谁说不是元宵就不能吃汤圆了。”谈煊说着,坐到了他的对面,“以后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吃。”
“你还给我做吗?”闻逆川没来由地多问了一句,说出口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清楚,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几乎是无意识的。
谈煊略微停顿,似乎对他这么问也有些意外,但他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给你做。”
听到回答,闻逆川感受到的竟然不是心头一暖,反倒是鼻尖一酸。
上辈子,除了早逝的母亲以外,他觉得所有人都辜负了自己,而此刻,他却觉得自己辜负了一个真心待他的人。
谈煊见他愣着不动,温柔地催促了一声:“还不快吃,再不吃该凉了。”
闻逆川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看一眼便少一眼,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开口,说道:“怀玉,你知道吗,我其实活过两次了,这是我第二次了,上一回我没遇上你,过得非常不好。”
闻言,谈煊先是一怔,而后眼前闪过一丝疑惑,沉默了半晌,但并没有反应很大,语气还是如方才一般耐心,他说:“嗯,知道了。”
谈煊这样平常的反应,反倒让闻逆川感到不可思议了,他脱口而出的反问:“你相信?”
“你这么说,我便这样相信,”谈煊说道,“但无论怎样,以后的日子,我们好好过就行……”
谈煊还没说完,闻逆川忽然打断了他——
“怀玉。”
他冷不丁地喊了谈煊一声。
“怎么?”谈煊的眸子锁在了他的身上,闻逆川今天醒过来之后,变得十分反常,这让他不得不留个心眼,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洞察出讯息来。
“你以前喜欢过别的男子吗?”闻逆川问道。
如说方才闻逆川说的话虽然怪,但两人尚且有来有回地聊着,如今这么一问,彻底把谈煊问不自在了。
这个问题似乎让周围空气都冷却了下来,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最后,还是谈煊先没撑住,回答了他:“没有过。”
“所以,如果没有遇见我,你其实也会过正常生活的,娶妻生子,就像寻常的皇室贵族一般……”闻逆川语气淡淡的,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看谈煊了,像在自言自语。
可闻言的谈煊,脸上却染上了愠色,连说话的语气都冷了下来:“小川,我说过了,我不会纳妾,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但大人这般,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有许多不利于大人的传闻,你在这京中还如何待下去?”闻逆川反驳道。
“待不下去就去北面,再不济就出去带兵,总有一个可以呆住的地方,何必为了所谓‘合群’,而去做违心的事情。”谈煊说话的语气异常笃定,就像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
“那你父母呢,你若无子嗣,你又如何向他们交代?”闻逆川说道最后,略带哽咽。
他越发感觉说这些话并不是在说服谈煊,而是在说服自己,因为他舍不得,他太舍不得了,他想说服自己留下来。
“我父母只让我保家卫国,从未对我说过这样的话,至少在他们去世的时候,都没有说过……不是所有人都要留下子嗣,我以前也没喜欢过别的男子,但是小川啊,你是男子我便喜欢男子,你是女子我便喜欢女子,我喜欢的是你,与你是什么没有关系。”谈煊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弱。
“喜欢”二字还是头一回这样明晃晃地从他口中说出来,他从未对别人袒露过真心,闻逆川是第一个,也会是唯一一个。
说完,谈煊似乎变得很疲惫,他缓缓起身,撂下一句“你慢慢吃”之后,转身便出去了。
闻逆川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回过神来的时候,碗里的汤圆已经不热了。
又过了三日。
解蛊并非只用药,还要施针,闻逆川让白玥跑了几趟,才买到合适的银针,
根据药典的记载,百解花从采摘到入药前后不能超过十日,闻逆川就这么捧着这段小白花,过一日算一日地数着,直到最后熬不过了,百解花边角开始出现黑色的、像烧焦一般的凋谢痕迹,他知道,不能再拖了。
于是,他把花被捣成了药粉,原本趴在掌心上的一朵花,最后只剩下一抹淡黄色的粉末。
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