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一根油亮亮的木头拐杖从外头进来,那老人走路很快,一点儿也不像是年岁已高的人,一阵风似的,就进入了内堂。
老人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同三哥一样打扮的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门口的守卫不敢拦那老人,也不敢拦老人贴身的那两位门徒,只是把后面那群跟班拦下来了。
闻逆川也转头打量起那老人,这架势、这阵仗,想必这人就是薛婶口中尝尝念叨的那位“天师”了吧。
老人一进来,先是停在闻逆川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轻哼了一声,说道:“年轻人,我看你身板瘦削,面无三两肉,唇色又很淡,身体不好吧?你贪念太过,我劝你还是多积点阴德吧。”
这下可把闻逆川气笑了,这老头一上来还给他看起面相来了。
再加上玉佩迟迟没能要回来,他早就烦躁得很了,这番话算是撞到他的枪口上了,只见闻逆川也不急,而是很轻地笑了一下,回道:“有那点儿闲心,你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你身材不瘦,可却面色如土,眼圈发青,口唇发紫,呵呵,一把年纪了,我劝你还是消停会儿吧,适可而止,不然容易精尽人亡。”
“你、你……”这话把那老头气得不轻,他抬手颤抖地指着闻逆川,目眦欲裂,气得几乎要把人吞掉。
他的身后的两个壮汉抢先一步挡在他的身前,上来就冲闻逆川吼道:“小崽子,休要对我师傅无礼!”
“我师傅休的是‘无情道’,你再胡乱说话,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另一人附和道。
“哈哈哈……”闻逆川本来忍得好好的,这一句“无情道”直接把他整笑了,“多说无益,修的什么道,不如你们自己问问他吧。”
就在这时,前头再次传来了敲桌子的声音——
“肃静!肃静!这儿不是集市,不是你们扯嘴皮子的地方!”
那老人阴狠地瞪了闻逆川一眼,而后看向李大人,一改方才傲慢的态度,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淡然姿态,说道:“李大人,我们天师门在边南做过多少贡献,不用老朽再多说了吧,您觉得我们门里头的人,会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吗……再说了,我们在这儿生活了几十年,倒是有些从外头来的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张了一张好斗的嘴,目无尊长。”
这话说得巧妙,先是提点了一下李大人他们师门在边南的地位,而后又明里暗里地点出闻逆川是个外来人,难道不帮他们,要帮一个“外人”吗。
果不其然,听闻后的李大人陷入了沉默。
其实,他心中的天平早已偏向了林天师那边,他也不在乎到底是谁拿的玉佩,只想着如何在不得罪天师门的情况下,又能让身后的南巡官员满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天师,本官自然会秉公办理,更不可能让天师门蒙冤,不过还请你先把玉佩交上来。”李大人先稳住双方,再看如何收场。
话已至此,在场又有这么多人,林天师也不好撒泼,只见他一抬手,他身旁的那个小跟班,就把东西交到了李大人那儿去。
一屏之隔的后面。
化名李怀川的谈煊坐在椅子上,从这案子开审到现在,他一直盯着那个白衣男子在看,他的声音、他的动作、他说话的习惯,无不都在指向某个人。
那个他找了许久的人。
一年多以前,谈煊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发现闻逆川早就远去,只留下一把折扇给他的时候,他的情绪几近崩溃。
一个前一天还睡在身旁的人,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了,闻逆川是有多恨自己,才会这么狠心。
于是,他一声令下,暗中派人到四处寻找,最先找的地方,自然是闻逆川的家乡苗疆。
原本他还信心满满,以为闻逆川跑不远的,他大不了就是回苗疆,只要他派人去找,就一定会把他找回来。
那时候的谈煊还天真地期待着、心里盘算着,等把闻逆川绑回来的那一天,他一定要把这个人的四肢都上锁,不许他跑、不许他再离开自己的视线半寸,他要把这个人牢牢地攥在手里。
然而,事实却是,他的人几乎要把这个苗域翻过来了,别说找闻逆川的了,连找一个从京城来的人都没有。
那个时候,谈煊才恍惚意识到,闻逆川走了,他真的走了,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原来真正要出门的人,从来不会专程去道别。
而后,他和他的队伍就像无头苍蝇一般,没了方向,人不在苗疆,到底去了哪里……漫无目的地寻找自然是不会有收获的,某个时刻,谈煊甚至在想,闻逆川是不是跑到外邦去了。
但让他任性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而后朝廷政变,他抽不出身再去寻人,只得把此事搁置……
谈煊收回思绪时,一抹忧伤爬上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