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发现沈照溪出国的打算不难。
沈照溪虽说没和她主动提及过，但也从没避讳过，书桌上明晃晃的摆着一排雅思考试和出国的书，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这没什么。恐怕在她们熟悉之前，对方就明确了这个目标，所做的努力都是朝这个目标去的。
林明月没忘记，那天晚上她们在那个小渔港的谈话，女生眼底流露出的惆怅，和那句想要离开这里。
出国是沈照溪的一步棋，是试探，也是抗争。
沈照溪大概是想看看，相比起三年前，沈妍对于她离开的态度是否有所改变，是不是仍然固执的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只要沈妍同意了，那就代表，沈妍看到了沈照溪抗争的态度，并且愿意做出妥协，
已经没那么抵触沈照溪离开自己去别的地方，心结在慢慢的被解开。
而如果不同意……
林明月听沈照溪说过，沈照溪的母亲要求沈照溪毕业后就到自家的公司工作，这样一来，沈照溪又要回到母亲的掌控之中。
沈照溪十有八九会同意。
林明月很清楚，沈照溪是怎样的一个人，对方是不可能真的抛下沈妍，还是在沈妍患有躁郁症，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
但因为她，沈照溪动摇了。
或许，林明月此时该回答“不会”。
虽然是假话，但也能让沈照溪安心些。
林明月不想骗沈照溪，说了一个真实但大概率会让对方生气的答案，“我不知道。”
又是不知道，和上次一样的回答。
沈照溪抿唇，低低的垂下头，被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击中，颓然不已。
她瞳孔的墨色深了些，像一片晕开的悲伤，眼睫低垂，手环住了林明月的肩膀，收紧怀抱，忍不住生出几分怀疑。
对方真的喜欢她吗？如果是，为什么永远在这段感情里表现的冷静自持，清醒到丝毫没有要留下的想法。
到底该怎么做呢……怎么才能说服她妈妈……
又怎么才能让林明月相信她留下……
“不要犹豫，这不是你的愿望吗，你不是想一直都想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看看吗？”
沈照溪微怔，女孩轻轻喊她的名字，握住了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她听到女孩温柔的嗓音，女孩眉眼温和，拉着她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好好想一想，你到底想要什么？”
沈照溪想，人总是贪心的，一旦得到了，就会想要更多的东西。出国留学，妈妈，林明月……她都想要，想要一个万事圆满。
事实上，她要不了那么多的东西。
女孩望着她，好像在说：别选我，沈照溪。
女孩还想说更多，沈照溪突然把一根手指抵在了女孩的唇上，不许女孩再说下去。
林明月微微惊愕，把她的手指移开，迟疑着出声：“你……生气了吗，沈照溪？”
“嗯，我生气了。”沈照溪沉着声，挑了挑眉，表情冷淡，“所以呢，你要哄我吗？”
听到她的回答，林明月抿唇憋笑。
沈照溪不满，不哄她也就算了，还……笑她。
“好啦好啦。”
林明月不笑了，倾身靠近，学着她的动作，在她的额头上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是我的错，我们不聊这个了，好不好？”
感觉像在哄小孩……
沈照溪意外的吃这一套，勉强同意。
林明月稍侧着头看她，问：“要看电视吗，还是回房间？”
“都不想，你让我抱一会。”沈照溪声音闷闷，把林明月整个人抱在怀里，下巴搁在肩头，眉眼放松下来。
“你不问问我准备去哪里留学吗？”
林明月：“英国吗？”
沈照溪笑了下，“嗯……没错。”
“我准备去英国读一年的管理学硕士，进一步的学一些企业管理，市场营销方面的知识，以后好接手我妈的公司。”
“目前的想法是去伦敦政治经济学院（lse）”
“之前做项目结识了一位这方面的外国专家，跟他交流后，他很看好我，说有需要的话，可以给我写一封推荐信。”
林明月听的很认真。
沈照溪第一次对她谈起未来的规划和看法，对去英国留学的向往，和为什么要选择去学管理，而不是英语。
女生把设想的蓝图铺开给她看，宏伟远大，野心勃勃，势要做凌云高飞的鸟。
“林明月，你知道吗，自从那次去过北京后，我心里的不甘好像越来越强烈，出国的想法也越来越坚定。”
沈照溪看着林明月，欲言又止，终究没有问出那句“你能不能等我一年”。
一年不算久，可凭什么让林明月等她一年呢。
“你跟我说这些，我很高兴。”林明月温声回。
她清亮黑眸里揉着细碎的光，好似温润的墨玉，沉淀着时光的宁静美好，“我还以为，你要等出国那天，才告诉我这些。”
沈照溪恍然回神，发觉自己算来算去，再三权衡、试探，却忘了最重要的东西。
夜深了，两人回到房间里。
睡前，林明月靠在床头，穿着件柔顺的白衬衫，吹得差不多干了的黑发搭落在身前。
沈照溪说睡不着，她忽然起了兴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泰戈尔的《吉檀迦利》，念给毫无睡意的沈照溪听。
念的还是英文版，林明月想，应该很催眠了。
沈照溪不觉得有那么神奇。
结果，她没念几分钟，躺在她身边的沈照溪就困倦地合上眼皮，迷糊的睡过去了。
林明月合上书，念完的这句诗：“by all means they try to hold me secure who love me in this world.”
她对沈照溪说：“今夜好梦。”
……
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安静，阳光很好。
林明月照常在图书馆里学习，她在楼梯间里坐着，抱着本考试分析小声背诵，手机里却收到了一条来自未知联系人的短信。
对方声称是沈照溪的妈妈，说想约个时间和她聊一聊。
她回：“好的，沈阿姨。不如就明天下午吧，时间地点您定，我会准时到的。”